“各位大人慢慢观看,我先去对面的山上安装水转筒车。”

谢七行了一礼,正要告退。

周端良伸出手臂,将人拦了下来。

“谢七公子,你忙活了一天,先歇歇。”

“以后,你只管定穴,像打桩和安装这种小事,交给手下人去办。”

提到手下人,周端良看到一直忙活的谢家小厮,全都敢怒不敢言地朝他看来。

他顺势话题一转。

“瞧我这记性,还没给谢七公子安排人手。”

“刺史大人,小的没有品阶官级,不能动用太多官府中人。”

谢七对此早已习惯。

只是辛苦他家的小厮,陪着他风里来雨里去,还要被一些官差当作苦力指挥来,指挥去。

受累不讨好。

荣州境内的官员,对他还算客气,上行下效,才让今日动工的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谢七公子治水有功,你在别的州,那些刺史大人不给你安排官职,如今既然到了我荣州地界,为荣州百姓办了这样一件大事,当得起荣州治水官。”

周端良的话,让不少人大吃一惊。

治水官干的是苦力活,向来不被重视。

许多地方只设虚职,县级更是不设治水官。

由于是九品小官,任免权掌握在刺史手里。

等年末交由政事堂批复便可。

可谢家与王副丞的纠葛,人尽皆知,谁也不会冒着得罪副丞相的风险,去提拔一个九品治水官?

“刺史大人,我……多谢刺史大人,我愧不敢受。”

此时封了官,荣州治水的功劳,便是谢七的头功了。

等年末,政事堂不想批复都不行。

谢七感激周端良,可却不想因此让周端良惹上麻烦,被王副丞打击。

“你有何不敢受的,本官治下正缺一个你这样的人才,还是说,谢七公子你有更好的去处,瞧不上我荣州的区区九品小官?”

向来在权贵之中周旋而片叶不沾身的周端良,哪能不知谢家与王家的争斗。

但是。

给谢七一个治水小官便能换得荣州整体水利的大变样,这可能是他在荣州刺史任上,为荣州百姓做的最大的一件好事。

“我没……”

谢七还要拒绝。

一旁引荐他前来的张县令,重重地假咳一声,打断了谢七的话。

“谢大人,你还不谢恩?”

张县令不等谢七有所动作,率先朝着周刺史作揖一拜。

“刺史大人慧眼如炬,惜才提拔,谢大人必定不负刺史大人重望,整治荣州水利,造福百姓!”

“大人英明!”

章慎紧跟着称赞一声。

府衙内向来擅长溜须拍马的,错愕地望着荣州境内最正直的两位官员大拍刺史大人的马屁,怎甘落后。

在一句句“英明”的呼喊声中,周端良摸着胡子,畅快大笑。

“光靠我英明还不行,治水之事,还得让下辖县衙配合。”

“对了,章长史,你稍后拨出专款来给谢大人治水用。”

以往,周端良可没有拨款改善民生的权利。

王之昌这个长史都会以各种理由给他驳回来,去修建面子工程,导致州府税银年年亏空。

现在情况不同了。

荣州诸事他能做主不说,有了再生稻的税粮。

几百几千架水转筒车,荣州百姓用得起。

“待到治水成功,来年税粮增加,在场的诸位都有功劳!”

周端良的大饼一画出来。

不用掏钱还能白得功劳的众位大人,顿时眉开眼笑。

全部围着谢七连声恭贺,并趁机搞好关系。

谢七决定了他们管辖的县域内,适合安置多少水车和水转筒车。

一条河里多几架少几架,还不是谢七一句话的事?

“多谢……一定……大人客气了……”

谢七被一群县令大人包围在其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朝廷方面的重视。

他隔空与张县令对视一眼,看到对方露出欣慰的笑容,眼眶顿时通红。

“刺史大人,下官定当竭力治水,保证荣州境内水田灌溉充足,争取来年所有水田都能种植再生稻!”

谢七一时激动,放出豪言壮语。

周端良及众位大人先是一愣。

接着大喜过望。

对啊!

秦公子说过,种植再生稻,水分必须保证。

而再生稻生长期间雨水较少,全靠河流灌溉,导致许多地势高的水田根本没法种植再生稻。

可有了水转筒车和谢七的治水,种植再生稻的水田还能增加!

“谢大人,明日先来滋阳县。”

“滋阳在荣州最北,要去也应该去离州府最近的乐阳。”

众位大人为了谢七明日去何处治水,争执不休。

谢七错愕地望着这一幕,只觉得夜色漆黑、灯光如昼。

犹如身在梦中。

……

清晨。

董家店铺早已闭门歇业,后又贴了查封的封条。

路过门前的路人,有时还会被角落里的蜘蛛网,蹭一身灰。

路人随手拍了几下,便快步朝着隔壁排起的长龙队尾冲去。

秦氏店铺还没开门。

门前已经排了上百人的长队。

饶是秦家的肥皂和香皂,早已卖了数日。

富阳城内的百姓,家家囤了不少块。

可富阳城外,尤其是荣州境外,秦家店铺许多还在整修当中。

而预订的大批量的订单早已排到了明年,市面上依旧急缺。

有些人便想了法子,拿着户籍证明,请人来采买。

一人限购五块,一次买数百块,采买的人一人多收十文人头费,每日来回奔波,都歇不下脚。

平日里。

来排队的都是身穿粗布麻衣的平头老百姓。

可今日的队伍中,却有几个书生模样打扮的年轻人,引来不少人注目。

“这些诗书人爪子和咱们一起排队抢买?他们不是不稀罕和咱们为伍吗?”

“你不晓得吗?许氏书局昨日接了秦家工房印刷的新订单,说是全荣州今日有一千块香皂的包装纸上,有秦公子的新诗。”

“哟,这些人就为了看秦公子的诗,特意来排队,连面子也不要了?这诗能当饭吃吗?”

在众人一片吐槽声之中。

店铺掌柜差伙计搬出一千块香皂,置于桌上。

“相信诸位也听说了,今日香皂的包装纸里另有玄机,这一千块里,只有一百块是新换的包装纸,至于哪一块有,我也不晓得,全凭大家运气。”

“但请大家放心,包装纸换新了,价格还是不变,我家公子说了,图的就是一雅兴。”

雅兴二字一出。

原本由于排队拥挤而热出满脑门子汗的几位书生,马上挺直了腰板,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一千块香皂。

肥皂按人头购买。

可香皂价格相对较高,秦家生产充足后,便解除了限制。

他们今日来了二十人,每人买它五十块又如何。

必须要一睹秦大诗人的新诗为快!

“时辰到,开卖!”

掌柜一敲铜锣,站在最前排的行脚商从胸前挂着的包袱里掏出厚厚一摞姓名簿。

上面写着需要代买的人的身份、住址及他人佐证盖章,证明代买者不是胡乱编造出来的。

“一百二十八人,请问客人要多少块肥皂?”

掌柜对于这种代买肥皂的事,早已见怪不怪,准备收钱拿货。

“我要代买五百块肥皂,还有三百块香皂。”

行脚商搓着双手,一脸紧张地问。

“香皂我能自己选吗?我昨日专门花十文钱算了一卦,算命的说我今日运气极佳。”

假如选不中新包装的香皂,他回去就掀了相师的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