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急火燎跑回来的小厮,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此时见方俊杰发怒,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苦着脸,慢吞吞地挪着脚步走进房间。

二话不说先跪了下去。

“出去说。”

方占河压低声音,看了一眼并未被惊醒的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自家儿子。

“俊杰,我和你说过多少字,遇事不要着急,先动脑子想想再行动。”

“爹,你要是知道秦小满回的节礼就是一封信,我不信你能不着急。”

方俊杰出声回怼,顺手拉上房门,瞪了一眼站在屋檐下的小厮。

“去,太阳底下跪着去!”

“你机灵才抬举你去秦宅送节礼,秦小满一封信把你打发回来,要你何用?”

方俊杰抬脚虚踹了小厮一脸。

小厮不敢怒更不敢言,看在二两红包的面子上,一咬牙,跪在了发烫的地面上。

方占河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当着下人教训儿子的想法,朝着小厮伸出手去。

“信。”

方占河沉着脸开口。

小厮慌忙把信举过头顶,待到方占河拿走,哑声解释。

“老爷,一定是我们送礼送得太意外,秦公子才没准备好,他给我们当奴才的都准备了二两银子辛苦费……”

嘶啦!

方占河用力地撕开信封,面色隐怒,让小厮将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坏了。

就知道老爷不是吃亏的性格。

秦公子只送一封信,再怎么圆也圆不回去。

好歹让他带盒秦家下人发的月饼来凑数也好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厮正想着,方占河突然纵声狂笑。

将屋檐下的鸟雀惊得在笼子里乱撞不止,隔壁院子养的狼狗听到都是一阵狂吠。

“好一个秦小满!”

方占河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随即大喝一声,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方俊杰以为这是气极反笑,连忙出声劝解:“爹,你别气坏了身体,我早说秦小满靠不住,趁现在事情还没闹大,不如去给董少道个……”

啪!

方俊杰话还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你哪只眼看到我在生气?”

方占河看着自家脑子不开窍的儿子,又是一巴掌拍在方俊杰的脑壳上。

“看来老子上次没打醒你,还得再揍你一顿!”

方占河咬牙切齿的表情,长眼的一看就知道是在生气。

但方俊杰看破也不敢说破,担心惹得父亲迁怒,干脆卖了个乖。

“我知道爹你心里不好受,这样,你拿我当秦小满揍我一顿出出气,只要你别生气就行。”

“我他娘的真没生气!”

方占河气得又是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方俊杰的脸颊上,一连打了好几下。

直到打得方俊杰鼻青脸肿,敢怒又不敢言地瞪着他这才收了手。

把信封里拆出来的“大礼”摆到方俊杰的面前。

“看清楚咯,秦公子回的是撒子再开腔,下次敢他娘的瞎叫唤,老子……”

方占河看到方俊杰吓得一缩头,再加心里高兴,倒是没有再行恐吓。

此时。

方俊杰也看清楚了父亲手里的纸上写的内容,当即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中伤秦小满的话来。

因为父亲手里拿的纸上,写的不是别的。

而是他当初在醉花楼输给秦小满时立的字据。

字据送还。

意味着负债没了。

“咱家不欠秦家钱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方俊杰好半晌都还不了魂。

他之所以力劝父亲和董少合作。

也是想借董少的手,扳倒秦小满后,他家几辈子还的债就不必还了。

现今秦小满把欠债的字据还回来,他实在没有理由再给父亲吹耳旁风。

“俊杰呐,以后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去喝茶酒,多和秦小满走动走动,这孩子打小就耿直,和他交好亏不了。”

方占河笑得合不拢嘴,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小锭金子扔给小厮。

“辛苦你跑这一趟,快去拿个炭盆来。”

“……”

还以为会被打骂一顿的小厮,被沉甸甸的金子烫了一下手,反应过来,连忙以头抢地。

“谢老爷赏,奴才马上就回来!”

十多两银子。

发财了!

方俊杰羡慕地望着拿着赏金走人的小厮,嘴里嘀咕:“爹,你光让我和秦小满交好,可你不给我钱花,我拿撒子去交好?我和秦小满相熟,还是喝花洒喝出来的。”

刚才还义正辞严教育儿子的方占河,仔细思忖了一下。

好像是这个道理。

“那你便趁着在你外公家这几日,随你外公多读些书,把家里的书读完,也学学小满那孩子,在书里找些生财之道。”

“……”

方俊杰看向外公家占地十数丈的藏书阁,双眼逐渐失神。

这些书读完,他确实能学秦小满……得个秀才功名。

“爹,要不……你还是打我一顿?”

啪!

……

与此同时。

正在渡口运送肉食的李大福,收到了小厮带来的字据,兴奋地宣布。

“今日李家大喜,杀五十头猪分给大家!”

意外之喜。

真的是意外之喜!

李大福赏了跑腿小厮一整头猪,当场就将字据撕碎洒进河里。

“好小子,有魄力。”

李大福平静下来,招来同样欣喜若狂的李得宝。

“得宝,你这次跟船出去一趟,打听一下蜀外鹅肉鸭肉的渠道和价格。”

“爹,你是想帮秦小满卖鹅鸭?”

李得宝不满地咂巴着嘴。

他还等着看秦小满笑话呢。

“不是帮他,是帮我们,打个折收了他的肉再卖去蜀外,他赚我们也赚。”

李家又不是开慈善堂的,更没秦小满这种一掷千金的豪气。

他只能做到互惠互利。

饶是如此……

李大福看向渡口处那几艘长年和董家合作的大船,眉毛微拧。

“也不知我李家的薄面,能否租上这些直通蜀外的大船。”

若是不能。

秦家养的鹅鸭不仅卖不到保本。

还要赔至少十数万两银子和数不尽的粮食。

“董继祥好歹是皇商,总不至于因为赔了一点银子就要赶尽杀绝。”

李大福略一思索,便脸上堆笑,朝着船老大走去。

他要替秦小满、也替他自己趟趟路。

……

咕噜咕噜……

秦宅厨房里。

铁锅里的开水翻起了白花。

奴仆们有条不紊的将热水拎到院子里,倒进早就准备好的木盆里。

“嗷嗷——哦——”

甜水街的杀猪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从庄子上拉来的十头大肥猪,不一会儿就躺平变成一摊肉。

正在清理猪粪便的秦小满看到这一幕,竖起大拇指。

“术业有专攻,还是得赵师傅来。”

他刚才试图杀猪。

一刀子下去没捅到要害,反倒惊得猪满院子跑。

还好川朴和川柏功夫好力气大,这才没让猪把他宰了。

“诸位,拔下来的毛给我留着。”

秦小满急忙打了一声招呼。

“还有,瘦肉五花肉都分给甜水街的邻居们吃,剩下的肥肉谁也别跟我抢,我有用。”

此话一出。

引来杀猪匠赵师傅的侧目。

“秦公子要肥肉做甚?”

富贵人家喜吃瘦肉。

都吃专门养在山上的跑山猪,讲究的是一个口感和美味。

不像寻常百姓,吃肥肉是为了增加力气好干苦累活计。

“大过节的,请大家吃肉当然要吃好肉。”

秦小满顺嘴应付着。

“秦公子,你肯舍得把肉分给我们吃,我们还要挑肥拣瘦,那还是人吗?给我们吃肥肉就行。”

赵师傅感动得两眼通红,极力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