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术本就是对于天地规则现象的一种领悟与应用,以身合之,以念御之。

即有灵感乍现,又有冥思苦想。

楼近辰回味了一会儿,却又始终把握不住,好在这种感觉像是为他描绘了一扇门,并带他短暂踏入过一只脚。

一串密集的脚步跑近来,一众捕快进入祠堂之中,将三个瘫软无力而倒在地上的人都抬了出去。

他看得出,三人眼中的不甘心,那位符师,更似脸充了血一样,他定是觉得丢脸之极。

其他两人亦有此想,楼近辰想着三个人的实力都很强,即使是自己正面与他们相斗,也不敢说轻易可胜,但那徐心偷袭之下,他们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由此可见法术的玄妙之处,不了解的,当真是防不胜防。

此时便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是由邓捕头及县君他们操心的。

他并没有留在那里过夜,而是趁着落日朝着城中而去。

这一次他并不需要有人为之引路,他骑着马只在小路上走着,从田地荒凉走到茂盛,原本满是杂草的地里也种上了庄稼。

来到一处岔路口,有一株大树如伞盖,方圆里许,在阳光里叶子竟是熠熠生辉,辉光里似有一抹银色,远远的看来,竟仿佛一木成林,一枝独秀。

楼近辰可以肯定自己之前并没有路过这里,因为如有这样一株大树他不可能不记得。

既然走错了路,他也没有马上反转,而是看着树下的那一座木屋走了过去。

这一片荒野,左右皆为大道,不远处又是一片旱地,树下摆着几把椅子和小桌,小桌上还摆着茶壶,竟是可供人歇息之处。

楼迫辰骑着马靠近,看到一个小女孩正蹲在地上用石子画着什么,楼近辰走近细看,发现她的面前地上有一本册子,她对着册子上的字在地上练字。

小女孩坐在地上,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她听到马蹄声,抬头看了楼近辰一眼,朝里屋喊道:“爷爷,有人骑马来了。”

她喊了一声,就继续低头写着。

楼近辰下马,任由马低头吃着路边青草,他提着剑来到小女孩旁边看,只见她在地上认真的写着一个‘天’字。又看她面前的书册,上面是‘天地人和宇宙洪荒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又看了旁边的地方,发现那里也写满了字。

大概是因为楼近辰站在旁边看她,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写了,便在第三次抬头看楼近辰时脆生生的说道:“茶水在那里,你喝呀!”

“唔!”楼近辰随之醒悟,这里的茶水可能就是为过路的人备的。

这时一个健硕而高大的老人从木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楼近辰说道:“小哥口渴,请自饮。”

别人的好意,楼近辰这个时候倒也没有说自己不渴,而是提起菜壶,倒了一杯茶出来,茶色淡绿,有一股香气。

在一口饮尽之后,问道:“好茶,老丈怎在此居住?”

“在此居住,可就近侍奉三公公,便在此居住了。”老丈说道。

“三公公?”楼近辰茫然,老丈却是转身从一个架子上面抽出一炷香,并点燃,递到楼近辰的手上,这让楼近辰想起自己出生世界里,那些卖各种佛牌要钱的人。

“老朽在此为过路人备下些茶水,便是希望来往旅客能够驻足片刻,饮上三公公的叶子泡的茶,为其敬上一炷香,说上一句祝愿。”

楼近辰一听,才知道,自己喝的茶是这棵树的树叶子,又看到树根部,有一处凹槽,里面摆了一个小小的牌位,上面写着‘三公公万寿’几个字。

楼近辰念头微动,瞬间感觉到一股灿烂的灵光在眼中涌现,这是一株灵树。

楼近辰也没有禁忌,喝人一口茶,为其上一炷香,也没什么,接过之后,便朝这一棵树上香,并插在了那牌位前,然后问道:“三公公叫什么?”

“三公公本体是银樟树,寿有三百余年了。”这老丈竟是也没有多少顾忌,楼近辰话问出口之后还怕这老丈不高兴,怕会冒犯了。

楼近辰抬头看又看这银樟树,不由沉吟了片刻,嘴里念道:“亭亭如盖银樟树,屹立阴阳万载秋,往来皆敬三公公,一叶青茶散寒暑。”

那老丈听后,先是一愣,随之惊喜道:“公子可否将刚才的诗写下来。”

楼近辰笑了笑,没的拒绝,读诗背诗那么多,自己写一首,不管好不好,总想留下来。

老丈矫健的跑回屋里,拿出一块竹简,以及一把刻刀,他居然没有纸,但想到这小女孩都是在地上练习写字,也就释然。

接过刻刀,然后那块竹简上,将自己作的那一首诗刻下来,虽然好久没练字,但是功底还在,第一次用这刻刀,竟是写出了几分凌厉与锋利,刻完之后,交给老丈,说道:“许久不曾书写,手有些生疏了。”

又问道:“老丈可知从此处前往泅水城是往哪边?”

“公子,只管顺着这路走,到第一个路岔道口左拐就上了主道,主道再往西边走,便能够到泅水城。”老丈说道。

楼近辰听完,说道:“多谢老丈,告辞了。”

他说完,转身离去,翻身上马。

老丈没想到楼近辰竟是走的这么急,连忙喊道:“公子,还未请教姓名。”

楼近辰回头看了一眼,说道:“火灵观,楼近辰。”

他双腿一夹马腹,马便窜了出去,在即将降临的夜幕里奔行。

“爷爷,火灵观在哪里?”小女孩好奇的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一定是一个好地方。”

“爷爷,我以后也要骑马带剑。”小女孩说道。

“好好,我家软软最厉害了。”老人笑着说道。

“我还要会写诗。”小女孩继续说道。

“好好好。”老人屋里拿出一根麻绳,穿过竹简上的一个小孔,然后持在了那银樟树上,银樟树在风中发出沙沙响,似乎也在高兴。

楼近辰是在城门将将要关闭的时候回到了城中的。

入城之时,却看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人,守门的门卒他居然见过,正是在那山庙之中见过的那一个汉子。

此时他穿着一身守城士卒的衣服,腰间仍然挎刀,楼近辰认出了他,他显然也认出了楼近辰,只见他朝着楼近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楼近辰看得出,他瘦了不少,眼圈有些黑了。

这让楼近辰想到了随他一起离开的那一个被‘鬼’夺身的妇人。

他们还在一起吗?

楼近辰不知道,但却可以给对方一个后路和机会。

“我在火灵观,你如果有事可以来那里找我。”

听到楼近辰莫名其妙的话,这汉子只能是点头,还没有回答,楼近辰已经走了。

当他下值时,回到家中时,家里亮着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亮着灯且安安静静的家居然生出一丝的恐惧,可是明明这个妇人是他路上抢来,并且是他极为中意的那种,有着大家闺秀气质的女人,虽然带着一个女儿,但他并不在意。

所以当时,这个妇人说要留在这泅水城生活,他非常高兴的答应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也早已经厌倦了江湖上的风餐露宿,想要有一个家,所以他买了这样一座宅子,而他自己也找了好几份活计。

一开始在码头上干活,可赚不了几个钱,还被盘剥,后来便索性加入码头上的那个帮派,但他加入帮派后,即使是自己有一身武艺,却只被当成打手,有什么危险的事就被叫去做,最后只能退出,然后又花了钱,做了这门卒。

钱虽不多,但却也认识了不少人,他准备找找门路,看看能不能去当一个铺快,他相信自己这么多年阅历,还是能够有所作为的,即使是调查一些诡怪之事,他也相信自己能够看出来,尤其是被诡怪附身的人,他相信自己的双眼一定能够看出来。

搓了搓脸,推开院门,并大声说道:“夫人,我回来了。”

屋里已经备好的饭菜,一个女孩坐在那里写字,一个妇人就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汉子进入屋中后,她微笑着,笑的很标准,很温柔,汉子看到一幕,原本心生的那一丝恐惧感瞬间消失了,说道:“你们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谁呀!”妇人问道。

“还记得我们在那座山庙里遇上的人吗?”汉子解下身上的刀,并拿拍打着身上外衣。

妇人仍然端坐在那里,眼神微动,说道:“那个带剑杀妖魔的年轻人。”

“是啊,他天摸黑的时候从东门进来,认出我来了,我向他点头,他也跟我说话了。”汉子说道。

“说什么了?”妇人追问着,她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进庙中时,那年轻人装睡偷看自己时的目光。

“他说他住在火灵观,有事可以去找他,我能有什么事啊,哈哈!”汉子笑着道,坐在了那张放着菜的小桌上,从龛上拿下一瓶酒,倒上一杯,饮下,只觉得现在的生活踏实,安定,有妻,有女儿,好极了。

床子上面正写着字的女孩,低着,仍然在写着字,但是写的速度却快了许多,她似乎在小心的倾听着。

“是啊,真是一个怪人,这些和诡怪打交道的人都怪的很,我们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妇人说道。

“对对对,还是夫人有学问,就是敬而远之。”汉子咧嘴笑着,小口饮下一杯酒,酒入喉肠,化做未知的命运。

……

楼近辰当天晚上是在邓定家里过夜的,他将此行的结果,都告诉了邓夫人。

第二天早上的时辰,带着邓定就要回火灵观,并且告诉邓夫人,要去商府去拜访时,邓夫人却告诉他商府已经搬去了隔壁县。

楼近辰极为的惊讶,商府搬走居然没有告诉在火灵观的商归安,这让楼近辰回去的路上在想着怎么告诉他。

最终楼近辰还是决定如实的说,这事又瞒不了多久。

看着商归安那哀伤的眼神,邓定都觉得难过了。

楼近辰也没有办法,有些事情就只能够自己抗过去,抗不过去的时候,也就只能,继续硬抗了。

三天之后,商归安决定修点心化煞法,并请求师兄楼近辰帮他完整的解释一遍。

楼近辰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商归安熬不下去,他需要修行的成果来让武装自己。

楼近辰再一次的为他解释着这《点心化煞法》的每一段句子。

这个点化心中煞鬼,是不需要定心的,反而要的是一颗躁动的心,要的是强烈情绪,要的是心自胸膛跳出来的感觉。

于是那一天晚上,商归安的心鬼出来了,其形若人形的焰火,微弱却又灵动。

楼近辰为他感高兴,却又为他怅然,因为他仔细的看过之后,确定这确实不是正法,除非后面能够改不断的改进。

而这心鬼的成长有三种方式,一种是享受香火祭祀,另一种则是通过心鬼采食天地之间的火精。

但是却还有一个隐患,那就是这心鬼隐隐之间总会有一种要独立出去感觉。

商归安修出了心鬼之后,便去了观主的房间里,观主教他一些那书上没有记载的禁忌。

楼近辰则是自己修行,采炼日月,炼精化气,然后就是没日没夜的练剑术,并且他找来纸笔,将自己的修练心得写下来。

而在写的过程,想着以后要给人看,所以写的细致,这种细致又梳理了自己的修行,让他有一种温故知新的感觉。

他对于炼气法那总纲般的内容进行注释,书名就叫……,楼近辰想了想写上‘楼近辰观炼气法有感’这几个字,又在后面写上三个字——楼观道。

而剑术方面,他与同样重新梳理之后,他对于自己剑术也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

在他心中看来,自己的剑术已经脱离凡俗,其剑术的基本理念仍然有用,却也有着根本性的改变,所谓剑法,剑上必须要蕴法,若是剑上不蕴法,那这一剑就是凡剑拙剑,伤不得诡怪,杀不死鬼神。

楼近辰总结着自己的剑法。

法念附于剑上,感摄太阴、太阳精火凝聚于剑身,可杀诡怪。

但是这还不够,因为这是理论上的可杀,而实际上要能杀,就还需要能够锁定目标,目光已经不足以锁定,比如那一天晚上遇上的那一个徐心,他的眼睛看到了她像是一道影子,剑带着太阳的光辉划过,却落空了。

他反思自己,之前与那山中大仙争斗,可以通过大仙的唤名摄魂形成的联系,剑意杀敌,可以在马头坡之中杀了那些如幻象病毒一样在自己身体之中滋生的眼睛,为什么却伤害不到那徐心。

他觉得自己还是动手时小看了她,没有真正的将她放在‘心’上。

他总结出自己杀的那些无形的诡怪,都是先将他们装入了‘心’中,剑自心而出,所以他的剑才能够斩杀那些无形的却隔得很远的存在。

放入了心中,才能够心念传法。

“……冬天,剑器入心藏,斩尽鬼神,见青山。”

“这剑术,不如就叫‘心眼剑法’,以后眼睛与心相合,眼睛看到便要印入心中,这才出剑。”

而这出这样的剑,是需要剑意越强烈,便越强大。

所以自己再一次的梳理,认为自己还需要练习剑意。

当然这剑意的称谓只是法念的一个更细的称呼。

如果一个人修火法,那其法念亦可称之为火意,修雷法,亦可称之为雷霆之意。

意念本一体。

细细的将这些都写下来。

先要正其心,方能正其意,再可正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