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近辰剪的非常认真,比起之前他随手撕出来的纸人,要漂亮精致的多。
又拿出笔,在那一个个纸人的脸上点上眼睛,画上五官。
在纸人的正面写上‘楼近辰’三个字。
又于背面写上‘我以此身应死劫’,他每一张纸人上的字,都写的极为认真,像是要将自己的意志全都倾注进去。
商归安站在旁边看着,他想到一个法术——替身法。
很多法术都是应用之妙,存乎一心。
他明白了师兄为什么不再给法术分类了。
没有人比他现在更紧张,只有他明白,师兄在这里与人进行着一场宏大的斗法。
那未知的敌人,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群人。
而自己将见证这一切。
这时,有人络绎的入场,大多是商归安不认识的,直到他们坐下之时,商归安才从他们座位上摆着的小木牌,知道他们是谁。
他也发现,师兄的座位极为靠前,就在主位的右侧。
当所有的人都落座之后,商归安与邓定两人也都跪坐于楼近辰的身后。
他还发现,其他的人身后也都跟着两个人,他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规矩,还是大家看到师兄带了自己与邓定两人进来,才这样的。
反正就他所知,并没有这些规矩,即使是有,师兄也绝对不知道。
府君来了,他也跪坐了下来之后,环视一周之后,目光在楼近辰的身上停了一下后收回,然后说道:“诸位,自朝廷的‘神寺之政’颁布以来,我们都看到天下的变化。”
“我们的修行,都不再受到冥冥中的桎梏,做为一个修士,这是我们的大幸,然而做为修士,我们亦有责任,梳理山河,维护地方安定。”
“现如今,山河之间,精怪滋生,城池内外,亦有妖魔潜藏,我们需要各地修士精诚合作,尤其是在座的诸位一道努力。”
“本府身为江州州府之长,愿为倡议人,与大家一起订立一份《江州联防互保安民除魔盟约》,或许,有人会怀疑有没有这个必要,有人会觉得是不是小题大做,一会儿之后,本府让人给诸位呈上这些年有关妖魔作乱的告示文书。”
府君又环顾了所有人,没有人出声,一个个显然是早就知道。
这神寺的建立,其实也是一次整合,让一些小势力联合在一起,此时又要给他们划出官方势力范围,相当于朝廷对他们的承认。
能够坐在这里的人,都是第四境,包括楼近辰在内,竟有八个之多,加上府君就有九人。
可见‘神寺’的作用之强大。
也可见,这么多年来受到天地的限制,让许多人临门一脚,却无法跨过去。
这是这么多年来积累下来的爆发。
府君已经停下了话头,跟着他一起进来的,那位文书模样的人,站起身来,手里拿出一个竹简,打开。
说道:“大家相互之间有认识的,也可能有不认识的,今日某代府君为大家宣读一下在座诸位的名号,诸位互相之间也认识一下,就算是在此处结个善缘。”
“楼近辰,出身于原泅水城郊,群鱼山外围火灵观,师承五脏神教燕川,修炼气道,化神第四境修为,道场群鱼山。”
楼近辰坐在那里,他已经在叫到他的名字之时,便已经停下了剪纸人,并将所有的纸人,都放在了自己的衣袖和怀里。
大家都看着他,他抱拳朝大家三拱手,算是回应了。
接着那文书再继续宣读。
“钟无伤,蛮象山长老,无伤洞洞主,出身于钟家庄,家族传承羽化道,阴神第四境修士,代表蛮象山而来。”
这个钟无伤就坐在楼近辰的对面,楼近辰打量着他,而他也和楼近辰一样,朝大家三拱手。
他看了楼近辰一眼,笑了笑,笑容有些僵硬,楼近辰没有笑容。
他对于这个蛮象山并不熟悉,但是那一天,那个月旁仙所言所行,却让他对蛮象山的印象不好。
接着文书再一次的介绍:“郭红卫,郭北县令,出身于郭北县人,家传炼气道,化神第四境修士。”
“蓝凌,蓝罗寺主,原是仓城县令,出身于仓城县,儒门羽化道,早年求学于秋蝉学宫,阴神第四境修为。”
“庄发华,昌邻寺主,原昌邻县令,家传羽化道,阴神第四境修士。”
“孟蜍,雄鸡寺主,原岭北县令,豢灵道修士,第四境修为。”
“宫保山,武魁寺主,原武魁馆馆主,家传武道,武道第四境修为。”
“阴启业,黑风寺主,原黑风寨寨主,自创食煞法,已经入第四境。”
说到这里,那个文书便卷起了竹简,收起,然后退回到府君的身后。
府君环顾诸人,看着大家,说道:“诸位皆是一时之俊杰,有我早年便已经认识的,亦有新接触的,此时坐于此处,可有对彼此的身份有疑问的?”
诸人面面相觑,皆一时沉默不语。
楼近辰从那些人的身份就能够看得出,多为府君曾经的下属,各地的县令,而现在则是各地的寺主。
他们可能彼此都认识,所以一时不言,或是在等着楼近辰这种新入他们圈子的人说话,府君也将目光看向楼近辰,问道:“楼道长,你可有想说的?”
楼近辰朝着府君拱了拱手,说道:“这里大多是曾经的县令,为官一方,为民请命,府君将他们请来,想必不会有错,不过我却对两人有些许疑问。”
“哦,请讲。”府君的脸色不太好了。
“钟无伤长老,你蛮象山的弟子月旁仙杀人取魂,于城南门外的坊市之中,当众售卖,你可知此事?”楼近辰的话才开口,钟无伤便已经变了脸色。
他觉得自己忍住了气,没有去找他,见面之后也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事,可是他居然主动提了,还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提此事。
他居然问自己知不知道此事,这是要做什么?
钟无伤心念快速的转动,他在思索着怎么回答,是强硬的一点,还是婉转一点,还是敷衍过去?
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却容不得他多想,需要快速的回答,他最后看到府君,便立即明白怎么回答了。
“唔!此事,我亦是在此子被楼道长的师弟杀了之后才知道,蛮象山,素来不许做出伤害凡俗之事,我等皆从凡俗而来,皆有亲属在凡尘之中,岂能做如此之事,此子若非被道长师弟所杀,回去之后亦当受山规处置。”
钟无伤说到这里,看到府君点了点头,他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楼近辰听对方如此回答,虽不知真假,但是至少表面上无话可说道,便道:“钟长老代表蛮象山,在场的诸位皆是见证者,想必蛮象山弟子将来必能如钟长老所言。”
钟无伤脸色微变,却只能够回答道:“当然如此,在场诸位皆是见证,若今后有人见到蛮象山弟子杀凡人取魂,皆可杀之。”
“好,钟长老真乃道德修士也。”府君大赞道。
钟无伤面色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话而激动,还是因为自己的话可能带来的影响而心情激**。
府君却是再看向楼近辰,问道:“楼道长可还有什么疑问?”
楼近辰沉吟了一下,说道:“钟长老之事已经无有疑问,只有另有一人,却让楼某百思不得其解。”
“哦,何人?”府君的脸色又不好了。
他觉得这个楼近辰太不懂得人情世故了,问伱一声,是对你的尊重,可是你却真的想要否定我选的人,若是让你否定了我选的人?我的面皮如何放得下?
“刚刚文书言说,有人出身于黑风寨,原是黑风寨的寨主?”
楼近辰的话一落,那黑风寨的寨主脸色便已经变了。
府君的脸色再一次的变了,他将这个原黑风寨的寨主请来,也是思索了一番的。
原神寺未建之前,黑风寨不过是盘踞着的一股修行之匪,算不上多么的出色。
但是这个黑风寨却获得了建立‘神寺’的图阵,居然在黑风寨之中建立一座黑风寺,然后晋升了第四境。
其更是主动找上门来,表示愿意规束黑风寨中的那些人,不使他们下山作恶,于是府君便决定接纳于他们。
“正是。”府君说道:“阴寺主已经决定弃恶从善,为江州安定出一份力,本府为江州百姓安乐虑,阴寺主能有如此,当是大好之事。”
楼近辰一抱拳,说道:“府君此言差矣。”
府君的脸再一黑。
“据我所知,这阴寨主曾做恶多端,餐食婴血之事皆属寻常,不瞒府君,楼某早欲除去此獠,只因当年一时未寻至黑山寨之所在,才使其存活于今天。”
“然其竟敢登堂入室,成了府君的座上之宾,这岂非让天下修士取笑,这让府君如何面对被此人杀害的那些治下民众?”
“诸位皆是一方令长,岂可与此恶贼坐于一起……”
还不等楼近辰说完,那个阴启业猛地站了起来,大怒道:“楼近辰,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我纵横泅水一带之时,你尚还在食你母之奶也。”
“所以才容你活至今日,全因你未曾遇我,见我之时便是你之死期。”楼近辰话落,手指一勾,那鞘中的剑便已经跳了出来。
因为剑柄是对着楼近辰的,剑出鞘之后,如一道流光,在虚空里划出一弯弧光,仿如打了一个虚无的结,带出一道辉光,变成了剑尖在前。
那撩起的剑芒,形成一片扇形光彩。
阴启业脸色一变,他没有想到楼近辰居然真的敢在这里动手。
他大口一张,一团黑色的风涌出,此时的他这个人像是一个风袋,一身的风涌出,让坐在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飞腾而起的避开。
他们不知道这黑风是何种之风,但是却知道绝不能够轻易的沾染。
修行界有一条大家心中的铁律,未知之法,能避则避。
就在大家飞身避让之时,剑已经划过虚空,挥斩而下。
大家只看到一道太阳般的虹光,将那煞风从中剖开。
剑又再一次的在虚空里划出一个弧线,然后重新插回剑中。
剑归鞘之时的那种轻盈,让大家产生了一种错觉,只觉得这剑很轻很轻。
然后风却被一剑劈散。
紧接着大家便看到黑风寨主从眉心到腹部至**,裂开了一条线。
黑风寨主阴启业的身中并没有鲜血流出,而是一片黑色的风从裂开的地方溃散,那些风像是一个个阴鬼一般,竟是发出阵阵怪叫。
不过,在这里,这些怪风根本就无法形成什么气候,只见府君一抬手,手掌掌心向左,至胸口处,往下一按。
众人只觉得整个虚空一紧,所有人都有一种自己被束缚的感觉。
然后见府君手一握,那些风便散去了。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先是被楼近辰那一剑给惊着,接着府君露的这一手,让大家明白,这两个在神寺之政前便已经入了第四境的人,才是真正的江州主宰。
“楼近辰,本府在这里,岂容你杀人!”府君严肃的说道,他的眼中也泛起了杀机。
“府君容许那恶贼登堂入室,无非就是想要他约束黑风寨的一众邪异罢了,此间事了,楼某自当去走一趟,将那黑风寨清理干净。”
楼近辰的话让府君又思索了起来,一会儿之后说道:“这可是你自己的承诺的,黑风寨的众邪若是在外为恶,此事便是你之过。”
“那是自然。”楼近辰说道。
“好,那还有何人有话要说?”府君再一次的问道,他的眼中闪烁着光。
这一次没有人再说什么了,府君于是给大家传阅那盟约文书。
所有的人都在看那个盟约文书,静悄悄之中,楼近辰突然自袖里挥出一张纸人,那纸人身上涌起光华,于光华之中化为楼近辰的模样。
正当众人惊讶之时,那纸人却突然燃烧起来,化为灰烬。
“楼近辰,你又搞什么?”府君再一次的问道。
“难道府君没看出来,这是有人在施法欲取楼某性命?”楼近辰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皱起了眉头,深思起来,因为他们不知道真假。
实在是楼近辰此时无畏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被人施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