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两万年
仙魔大陆上有一块永不见天日的地方，那便是幽神宗幽境的极夜山。
外人很难知道这片土地为什么总是处于黑夜中，不过，对于极夜山上的夜魔宫之主来说，这却根本算不上是一个问题。
创建此宫者乃是数万年前的一名魔族亚神，斯人已去，但却留下了一样护山宝物，正是这样宝物使极夜山永远处于永之迷雾中。
冥君，便是当今夜魔宫之主，不过在正道那边，尤其是在境界高的人中间，很少有人称之为冥君，喊得更多的则是冥大。
万丈高的极夜山上，浓云在天空中疯狂地翻滚着，连星星都看不见。但是却又迟迟没有一滴雨落下来，使得这里的空气显得相当闷。
幸而，此时还有些凉风。
伴随着一声闷雷，终于有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而后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了一场大暴雨。仿佛还嫌这天气不够恶劣，连风也突然变大了。
便在这时，那座静静地耸立于暴风雨中的宫殿之前，一个青衣人影突然出现在那里。
殿门大开着，那青衣人就像是进自己的家一般，直接缓步进入殿中。
大殿中一个人也没有，唯一在动的只有那青衣人，似缓实快地到了殿中唯一的宝座前，那青衣人微微皱眉，大声道：“冥大，还不出来！”
一息，两息……
那青衣人并未等到第三息，大殿的宝座上忽然出现一团黑气，而后便有声音从那黑气中传出：“我道是谁，刘副境主，此时来找我所为何事？”
冥大的语调完全谈不上恭敬，但是那青衣人竟一点也不生气，而是问道：“你约剑僧在二龙山相会，事前为何不与境主知会一声？”
“既然已经知道结果，又何必知会？”黑气中传来声音。
“噢？莫非你也知道剑僧一定不会来？”青衣人微皱眉头道。
“二龙山几乎处于我魔道腹地，我魔族有那么多人想杀那和尚，就算他再厉害，能打得过几个仙尊？来二龙人只会是送死，他人又不傻，而且连师门都可以背叛，自然更不会放不下友情，明显不会来。”黑气中的声音理所当然地道。
“那你为何还要放出这个消息？”青衣人问道。
“哼，他虽然背叛师门，却是以一种天下人都认可的方式。他在正道正是如日中天，几乎很难被人挑出真正的毛病来，我这永夜之地之主，既然早与他有恩怨纠缠，自然不能允许他这么顺风顺水地发展下去。”
“你是想让他落下口实？”青衣人立刻问道。
“不错。明明有一个救朋友的机会，他却不敢来，此事必将成为他履历中的污点，只要他不再是那么完美，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怀疑他，慢慢的一切就都好办了。”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青衣人再次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斟酌词句，不过似乎最后也没想出什么好听的形容词来，于是直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很为人所不耻。约在二龙山这样的地方，以后别人评价你时，一定会冠以卑鄙二字。”
“哈哈哈哈……”黑气中的声音大笑起来，就像是听了极好听的笑话，好一会才道，“我之恶名早已尽人皆知，还会在乎卑鄙这样的字眼？我这么做牺牲的是我自己，害得是剑僧，但是受益的是整个魔族！怎么算都不亏本。”
青衣人抬头朝着那团黑气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道：“我会禀明境主，他应该会给你些补偿的。”
“女神境的太华紫晶应该还剩下几枚吧？”黑气中忽然传来了声音。
“这我却不知，就算有，以境主之能也很难要来吧。”说到这时青衣人竟是叹了口气，顿了顿才道，“女神境只收女弟子，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一家人了吧，但是却这么早就断了传承……”
“嘿，莫非你也在打太华紫晶的主意？”黑气中的声音有些调侃地道。
“到了你我这个境界，谁不想要？我走了！”青衣人有些丧气地道。
“不送。”黑气中的声音道。
两人间的简单对话到此结束，但是整个仙魔大陆关于三天后二龙山之约的议论和猜测却仍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方言自然也很关注这件事，只因二龙山之约的三大主角中的两个都是他十分关注的人物，一个是探索榜排行第三的水之魂，一个是排第一的剑僧！
他实在是很想一睹剑僧的风采，而这一次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然而可惜的是，他向很多人问过，一百个人里简直就有九十九个都认为剑僧不会来……
有骂冥君无耻的，有替剑僧惋惜的，当然，也有人已经提前表明了他们对未敢赴约的剑僧的态度，那就是不屑！
直至这时方言才发现，剑僧在魔道中竟然也有着很好的名声，有不少魔道的人竟然很崇拜这个和尚。
当方言后来又打听出仙魔大陆历史上，甚至是现在都有许多被正魔双方共同敬仰的人时，他终于意识到，他以为他了解仙魔大陆了，其实还远远不够……
在当今，那些被双方共同敬仰的人里竟然还有一个是他的本家，只不过，不知道他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位本家，因为人家已经身在北神洲了。
方言忍不住异想天开，那位本家有没有可能和他有血缘关系，毕竟，那人的崛起也是最近二十年的事。
只可惜，那人好像不是全系道基……
白天打探消息，晚上要么探索仙魔殿要么修行，就这样很快过了两天，方言忍不住越来越兴奋，只因做为一个身在幽神宗地盘的魔神宗人，他的行动是完全自由的，他明天就可以让魔神宗的仙豪带着去二龙山！
实际上魔神宗有几个仙豪对这件事还是挺感兴趣的，哪怕明知剑僧不会来，他们也不愿错过这件盛事！
终于，夜幕降临，只要天再亮起，便是约见之日！
在十分遥远的地方，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顶上，夜幕下，一僧一俗正在火堆旁轻声交谈着。
哪怕是坐着，也能看出那僧人身材甚是高大，摇曳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皮肤映成了微红的颜色。
随手用一棍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那僧人道：“以水之魂的性格，定然宁愿死也会做俘虏。”
“你是说他已经死了？”对面那人并未正对着火堆，而是侧身随意地坐在了草地上，正仰头看着星空，此时沉声问道。
“嗯。”
“那二龙山之行就完全没必要了。看样子，我这趟是白来了……”那人依然没转过头来，有些自嘲地道。
那和尚笑了笑，然后微皱眉头：“我实在想不明白，你的境界怎么可能提升这么快，你在二十年间完成了别人两万年都未必能完成的事。”
“应该是我的道更接近于此界一切规则的本源吧。”说到这那人忽然叹了口气，而后以一种微带怨气的语调道，“就这我还嫌慢了。”
“你难道不想去看看你妹子，毕竟跑来一趟也不容易。”那和尚忽然道。
“哪敢见她，肯定是又哭又闹……”那人本来想抱怨，却忽然说不出话了，反而又轻轻叹了口气。
“这次你能来，实在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不过，我真的没打算去二龙山。”那和尚道。
“如果你一定要去，我可以护你周全。只要不杀人，应该没人会说我。”
“不必，我不会去。”那和尚很认真地道。
“那好，我回去了。修行！修行！”
说着话那人就站起身来，而后猛然伸开了双手，只见他双掌中各自出现了一团彩色的闪电，那些闪电迅速弥漫开来，直接将方圆一丈的范围罩住，而后只听“呼”一声响，他的人还有那闪电便消失在当场。
等那人走后，那和尚却还在出神，好一会之后才苦笑道：“竟然能将太华之气凝练成那样，到现在还是觉得那些是闪电……”
说完这些，那和尚也站了起来，表情渐渐变得平静。
“老友啊……”轻轻地这么说了一声，那和尚也瞬间消失。
二龙山！
天空中，方言和王小彤停在了几位魔神宗的仙豪身边，不过，虽然没敢乱跑，他们目光却一直在人群中游**着。
此时的二龙山上空已经是人山人海，全是前来凑热闹的。
方言此来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看看来的都有什么人，借此可以多了解一下魔道，二来则是想看看水之魂的死活。
此时冥君和水之魂并未出现，方言便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观察身边的那些人上。
说起来，此次来二龙山的人虽然多，但是还远远没到方言的预期。想想也是，剑僧根本不可能来这个地方，所谓的看热闹，看的也只不过是冥君如何处决的水之魂罢了，而不会是一场惊世大战。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想要加深了解魔道。
不过，对方言来说，眼前的一切也绝对算得上是大场面了。
天空中只是仙豪就有千余人，仙王也有数十！要知道，在一般的战争中，能出现七八个仙王就已经算多的了！
天空中最多的还是大仙，方言估算了一下，其数量绝对超过了一万！
做为大仙中的一员，方言实在是有种被淹没的感觉……
实在是太想摆脱这个行列了，到底啥时候才能进阶仙豪呢，那进阶的契机就是迟迟不来……
但是话说回来，大仙也得分高下，杀过仙豪的大仙，这万余人中又有几个？
至少他方言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他杀的仙豪还不止一个！
他很有信心，如果全力单挑，他在这万余名大仙中绝对名列前茅，甚至前三都有可能！
这样想着，他心里便又舒服了些，甚至升起了一股自豪感。
而后方言稍稍意外的事出现了，人群中有人看到了他，竟主动飞过来和他打招呼！
等看清后他不由高兴起来，全都是他冥神宗前线的战友！
这些人全都和他在同魔煞星渊阵**患难过，见面之后很快便聊到了一起，没有一丁点隔阂。原因无它，这些人全都相信方言的人品，他们不认为方言会杀夏晴风……
对他们的信任方言也是毫无愧色，毕竟不是他主动去杀夏晴风的，而是夏晴风算计他们在先。
然后就自然而然地聊到了那个一百四十六人的名单上，这些人告诉了方言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消息，那个名单上已经只剩下四个人还活着了，而且，完全可以肯定，其中一人就是杀那个女俘虏的凶手！
这事乍一听很神奇，但是消息之所以这么准确，也是有很深的原因的。
方言当初奋战之处，这件事的受关注程度远远高于别的地方，哪怕他离开了那里也一样。
方言的那些战友们一直记着这个名单，而正道那边也一样。
当名单上剩下的人越来越少，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方言亲手杀的，一个谣言便在正道那边传开了。
那谣言其实就是方言的誓言，他真的会将那一百四十六人全杀掉！
只不过，原来会被人嗤笑的誓言，这时候却简直像是预言，像是既定事实！
名单上有名字的而且还活着的人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其中较为胆小的几个终于将他们当初看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那个女俘虏是一个叫易阳的高阶大仙杀的，就是当初很嚣张地向方言说“乳臭未干就敢口出狂言，这里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的那个！
那易阳正是看押那女俘虏的四人中的一个，起初还没人怪他不承认，但是死的人越来越多，易阳所承受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甚至，正道中竟然已经有人暗杀过他了！那暗杀易阳的正道之人所为的便是平息方言的怒火，可惜却没能成功。
而后易阳就干脆逃回了内陆，再也不来前线来了。
易阳是有门路，那些没门路的却是无法离开前线的，于是便申请调到其它地方去。
但是，方言的那份名单早就传开了，就算被调到了别的战场上，依然会有人认出他们……
于是，名单上的人每死一个，还是会有人在名单上做即时的修改……
到了现在，那个名单上实打实地只剩下四个人了，两个高阶大仙，两个仙豪，而且全都不在前线。
说实话，离开当初的奋战之地久了，方言杀尽那一百四十六人的**便淡了一些，但是，此时听说找到了杀那女子真正的凶手，他心里的那股火“腾”一声又烧起来了！
当他的那些战友们劝他想开些之时，方言却已经开始计划将来如何潜入正道了，他不是没有办法！
便在这时，二龙山上空的气氛忽然一变，所有的声音都小了下去，最后静得落针可闻！
天空中正在渐渐变暗，很快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天空中只剩下那些仙法发出的彩光。
向二龙山的山顶望去时，便能看到，在那片小小的广场上，一片更黑更浓的能量出现在那里，里面隐约有个人形。而在那黑色能量旁边，一人正盘膝坐在地上，根本看不出死活。
冥君！水之魂！
很多人还是头一次见到仙尊境界的人，这会一下来了两个，无不瞪大了眼睛怀着或多或少的敬畏看着。
而那些早已见过仙尊的人，他们却更为敬畏！
他们比别的人更清楚仙尊的真正实力！
从某种意义上讲，仙尊在仙魔大陆就是最顶级的存在！
根本就没有人能看清冥君的相貌，黑色能量中的他能被人捕捉到一个轮廓就已经很不错了。
相比之下，水之魂就显得过于落魄，不过，还有呼吸！
见水之魂还没死，方言不由松了口气，然后他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那黑色能量上。
如果运起神目之术，他兴许能看清黑色能量中的冥君，但是他实在是没这个胆量，万一被冥君感觉到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冥君到了之后并未说话，简直当天空中的那些人是空气，只是在黑暗中静静等着。夜本已极黑，他所处的区域又被一股黑色能量包裹住，这让他的整个人显得十分神秘、慑人。
所有人都知道，冥君不可能等得到剑僧，不过他们还是很期待，因为等不来剑僧，却可以等来魔道的别的仙尊。
很显然，剑僧之所以不敢来是因为魔道会有别的仙尊前来助拳，魔道绝不会放过这个击杀剑僧的机会。
然而，时间一间间过去，竟愣是没有一个新的仙尊到来！
很快，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所有人都知道，不会有别的仙尊来了。
想想也是，剑僧又不是傻子，会来二龙山才怪，既然剑僧不来，那别的仙尊也没必要来了。
所有人都可以推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冥君当处死水之魂，从此以后，剑僧将蒙上“不敢涉险救友”的污点。
这，正是冥君想要的，也是绝大多数魔道想要的结果！
这，也是剑僧在不得已之下的选择，一个活着的人有污点的人，显然比一个死了的却无污点的人能做更多事。
他不在乎什么污点、诋毁，他只在乎能否完成自己最想做的事！
时间到！
“剑僧渝心，不过如此！”
黑气中的冥君第一次开了口，而后便将右手摇指向了地上的水之魂！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紧。
将要死去的毕竟是一个仙豪啊！
下一瞬，天忽然亮了！
但是照亮这天地的并不是阳光，而是一道剑气！
方言从未想过，一道剑气的范围竟然可以如此之大，它直接覆盖了方圆几十里的范围，由上而下刺了下来，将二龙山，将所有人都罩在了里面！更像是清晨或者傍晚那并不刺眼的光，但的确是剑气！
而后，所有人都看到就在冥君身前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高大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