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太子已经开始后悔了,他刚才就是憋着一口气才取了桌上最好的那个字,礼部办事都这样,明知道圣人不可能选“贤”这个字,但总要放上来意思意思,反正从二皇子到五皇子,这个贤字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圣人面前,每次都是怎么端上来的,再怎么撤回去,一来一回都成惯例了。

但任凭礼部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一天太子会亲自给弟弟挑一个贤字啊!

但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难道让太子现在对圣人说:爹啊儿说错了,你快把贤字放下让我再想想。

这要是说了,圣人立马能把他踢出去。

但是贤字真不能封啊,那贤王可是跟昏君对应的,他给弟弟封了贤王,岂不是自打嘴巴嘛。

太子冷汗直流,后背的衣衫已经打湿,最后他咬咬牙:“儿愿意,儿乐得见弟弟们出息,盼着我朝不止出一个贤王,要是弟弟们有德行,儿亲自替他们来向父皇请封,封德王、封宪王,儿希望能兄弟齐心,带砺河山!”

“好!”圣人激动的大笑起来,扔下定字说到:“我儿好志气,这才是朕要的储君!”

殿里所有的宫人都跪下大喊:“圣人英明,太子英明。”

瑞王黑着脸,也不得不跟着跪下,但他只肯喊圣人英明,而不肯提一句太子。

太子被圣人这句话激的面框发红、心神**漾,他有多久没得到父皇的肯定了?有了父皇今天这句话,他看瑞王还怎么出头。

中书令、门下侍中和礼部尚书被紧急召见,此时众臣工都等在金銮殿外预备早朝,圣人身边的太监急匆匆把这三位大人请过来,其他朝臣都以为宫里出了大事,而被请来的三人一路上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今日有谁陪着圣人?”门下侍中熟练的舍出去一块玉佩,他可不想两眼一抹黑过去送死。

带路的小太监隐晦的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又换成两根手指。

三位大人面面相觑,太子和瑞王伴圣?礼部尚书脚下一个踉跄,圣人别的大臣不找,只找了负责拟旨的中书省、执行旨意的门下省,以及负责天下礼仪的礼部……这这这,这意思不会是要改立太子吧!

“黄大人、程大人,二位可要为国本记啊!”礼部尚书太激动了,以至于声音变成了鸡叫声。

中书令和门下侍中一言不发,推着礼部尚书往前走,他们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幸好幸好,圣人没头脑一热就给我朝换个储君,只是封个郡王嘛,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封号为贤就过分了吧。

中书令和门下侍中斜视礼部尚书:你们礼部怎么办事的,这种有特殊意义的封号怎么呈上去的?!

礼部尚书委屈:我们就走个形式,谁知道天家父子抽什么疯。

龙椅之上,圣人开口询问:“三位爱卿怎么看啊?”

殿上三人像吃了一口翔那么难受,贤王一封是想让争嫡的局势更乱些吗?

礼部尚书缩了脖子,他什么看法都没有,圣人怎么定,礼部怎么办事呗。

门下侍中揣度着圣人和太子的意思,觉得要是用一个封号换两位大佬开心,倒也不是不行。

中书令最贴圣人的心,想来想去还是站出来说:“圣人不可啊,贤之一字重如泰山,非孔孟不可称贤,若将此字安在五皇子身上,臣恐怕会压了五皇子的贵气,反而不美。五皇子也乃赤忱之人,臣觉得若要为五皇子取封号,不如取一个瑾字。”

瑾,美玉也,白璧无瑕。绝对是个好封号,只不过比不得贤字。

殿上静了片刻,瑞王也反应过来太子犯蠢了,不过补救及时,反而让父皇对他另眼相看。现在瑞王倒是希望贤王的封号封下去,这样以后父皇每看到老五一次,就会记得太子犯蠢的事一次,那可就太好了。

“黄大人慎言,五弟乃真龙之子,有什么字是能压他的贵气的…”

瑞王话还没说完,就被圣人打断:“黄卿所言有理,是朕欠考虑了。”

瑞王脸僵,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好生尴尬。太子闷笑,叫你小子逢迎也不看场合。

然而圣人可以说自己“欠考虑”,但做儿子、做臣子的不能顺着话讲:圣人你确实错了。

既然不是圣人的错,那这事发展到现在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门下侍中心急被中书令抢先一步猜中圣人心思,赶紧站出来描补。

只见他正色道:“若非五皇子天纵奇才、人品贵重,圣人也不会想用‘贤’字相酬,可惜皇子年纪尚轻,还未做出实绩服众,只好请圣人暂歇心意。”

门下侍中说了一大堆,翻来覆去说五皇子哪哪都好,不愧是圣人的儿子,将来肯定颇有建树。论理是应该高规格册封的,但是贤这个字太特殊了,所以只能委屈了五皇子,巴拉巴拉。

瞧瞧这位程大人多会说话,他从未见过李裕锡,却能面不改色的把李裕锡夸成曹冲再世,可真是个人才,瑞王真该跟这老狐狸学习学习。

于是圣人被这顿马屁拍爽了,自己都觉得程爱卿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大手一挥,封老五为瑾亲王。

这下大臣们没意见了,只要不封贤王,封个亲王根本不是事,反正这群皇子到头来都会升格成亲王,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

只有瑞王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前一刻他还是兄弟中唯一的亲王,下一刻老五就跟他比肩了,让他到哪儿说理去。

瑞王今日迎战太子,输的丢盔弃甲,觉得一定是今儿日子不好妨碍了自己,于是也不恋战,匆匆翻过此页,想好了他日再来撩拨太子。

然后册李裕锡为瑾亲王的圣旨就顺利下到了兴庆宫。

连李裕锡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成了亲王,他脑子一片空白,洗了把冷水脸才清醒些,赶快先去金銮殿外等着早朝散后,去给父皇谢恩,然后还要去谢一谢为自己说话的太子。至于一顿马屁把他推上亲王位子的程大人,这份情谊他记在心里了,将来必有恩报。

忙完日头就偏斜了,李裕锡即兴奋又疲惫的回到西殿,刚走进杨小满的院子,迎面就对上一双明亮闪光的眸子。

“妾见过王爷。”杨小满柔柔切切的行礼,人还没完全蹲下就被李元嘉一把拉到怀里。男人的气息包裹住她全身。

“乖,让我好好抱会儿。”

杨小满不敢动了,尤着李裕锡大庭广众抱着他,缓了一会儿后素手听任心声环抱住男人。

两人旁若无人的抱了一刻钟,终于李裕锡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他松开杨小满,改牵她的手,然后对宫人们吩咐:“上一桌吃食,本王要和孺人共饮。”

人群忙碌起来,该提膳的提膳去,该张罗布置的张罗起来,李裕锡和杨小满踏入花厅时,里面已经布好了一桌酒菜。

杨小满看到桌子上的酒局,素手为李裕锡到了一杯,又转头对雨香说:“我喝不得这个,你寻些甜饮子来。”

李裕锡拉她坐下:“诶,今天好日子,小满陪我喝一杯。余寿,去拿桃花酿来,给你孺人娘子倒酒。”

那也行,杨小满坐下,觉得今天确实值得喝一杯,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喝酒。

桃花酿很快拿来了,这酒绵柔的很,后劲却不小,余寿只敢浅浅的给杨小满倒了一个杯底。

他发誓自己真的没多倒,只不过酒壶轻轻抖了抖而已,他也不知道怎么这么一点点酒就把杨孺人给喝迷糊了。

李裕锡气死了,他还想和小孺人吃菜说话呢,如今人都成醉鬼了还聊什么。他瞪了瞪余寿,平常看的挺机灵的,今天怎么如此不会办差,知道桃花酿烈不会往里面掺水啊。

“爷,我跟你说,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哦。”喝醉了的杨小满特别胆大,平常藏在心里的话都敢说出来了。

李裕锡脸微红,夹了一筷子菜送到杨小满嘴里。知道你喜欢爷,也不用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

但是一口菜是堵不住杨小满的嘴的,她彻底放飞了,小嘴叭叭的讲。

一屋子的宫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些话是他们能听的吗?明天不会被灭口吧!

李裕锡挡不住了,一顿饭没好好吃几口,匆匆呼退宫人,抱着杨小满往里屋走去。

“好人儿别闹了。”李裕锡把杨小满放倒**,不期杨小满细手勾住他的脖子。

“爷你保护我好不好,把我藏起来,藏的好好的,别让他们找到我。”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美人落泪,哭得李裕锡心碎,亲着她的泪安抚她,然后情难自已,一夜酣战。

清晨,新鲜出炉的瑾亲王抱着某团被子,讲好了忙完立马回来陪佳人。杨小满呢咕呢咕不肯从被子里出来,觉得昨晚发酒疯实在太丢脸了,不肯出来见人。

李裕锡都怕她闷坏自己,只好放开她,高声嘱咐宫人们不许取笑杨孺人,然后自己领着余寿一干人出去办事了。

等他人走了,杨小满才肯探出头,和雨香含笑的脸对上,还是小脸一红。

“奴婢伺候孺人洗漱可好?”雨香看杨小满的眼神简直像看着绝世珍宝,她家孺人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就这个势头保持下去,将来王妃进府,他们也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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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瑾亲王后,李裕锡比以前更低调了,尤其是在他拜访过太子之后,知道了当日关于他封王的各种曲折,李裕锡明白自己这个亲王爵位得来侥幸,并不是君父真的看重他。

所以他除了必须出场的场合外,就不怎么爱去外面露面了,而是日日坐在书房里,想把太子在圣人面前夸他的攒诗做撰的事情砸到实处。

外界盯了西殿一段时间,发现这个瑾亲王成了吊书袋的酸儒,成日里不见他结党营私,于是也对他失去了兴趣。

何况三月里还出了一件大事,冯贵妃突然在圣人面前求了恩典,要将十一皇子记在自己名下做儿子。

此事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了冯贵妃和六皇子身上,李裕锡就不够格做他们的谈资了。

“原先不是说定六皇子了吗,怎么突然换了人?”瞧,连大门不出的杨小满有所听闻,可见此事传播甚广。

松香咬了一口绿豆酥,频频点头:“正是说呢,这事的来龙去脉也有得一说。”

一听有八卦,杨小满兴奋地抬起头,让雨香把窗户和门都关好,躲在屋里听松香说下去。

松香便从冯贵妃得宠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