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满本就打着瞌睡,被李裕锡苍蝇般念了半天,更是头晕的不行,死掐着自己的虎口才勉强打起一点精神,她想着要是五皇子还不停下来,她就去亲他,堵住了嘴他就不唠叨了。

只是还不等杨小满动作,门外的雨香面露难色的进来。

“禀皇子爷,周孺人那儿遣了人来请爷,说是周孺人身体不适想请爷去看看。”

来了来了,后宫劫人的招数终于也在兴庆宫西殿上演了。前几个月这周孺人还要脸呢,不肯做出没脸面的事,今日不知道怎么了,明知道皇子爷在杨孺人屋里,她还敢派人来请,难不成真是生了什么大病?

正因为考虑到万一周孺人确实有事,耽搁了病情这责任背不起,雨香才不敢不进来禀告。同样的,李裕锡也担心那边是真有事,于是哪怕不太情愿,他还是给杨小满塞好被角,言明他去去就回。

“去吧去吧,爷快去看看周孺人。”杨小满巴不得送走五皇子,当即扬起了甜甜的笑。

如此贤良,真叫人怜爱啊。

李裕锡又摸了摸杨小满的发顶,觉得这毛绒绒的手感真好。

“睡吧,你睡一觉醒来,爷就回来了。”

于是杨小满放心的睡了,等她醒来的时候,西殿就只剩下她一位“孺人”了。

杨小满不理解,杨小满大为震惊。

在她的认知里,五皇子其实是个非常温和的人,比榴花胡同里专会打老婆的张屠夫好多了。而且抛开个人性格不说,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五皇子也不会在兴庆宫干出苛罚妾室的事啊。

但这一回他不光削了周琅茵头上“孺人”的头衔,还将周琅茵禁足,看那意思是打算在出宫前都不放周琅茵出来了。

由此可见周琅茵这回是把五皇子得罪狠了。但杨小满想不出这位姐究竟做了什么才会惹的皇子爷震怒。她不是一门心思想争宠吗?这争宠也能走错路子把人给惹怒?

杨小满问雨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雨香也不知道。他们宫人间自有消息传递的路径,但这回皇子爷下令禁口,底下人也不敢去摸老虎屁股,反正闹到最后,周琅茵的事就成了不可说的禁忌。

一个月后这件事才渐渐明朗起来。

其因是自圣人发话之后,礼部就对几个皇子的婚事格外上心,十月定了三皇子迎亲,十二月是四皇子,接下去便是年关,宫里是肯定要设宴的,种种大事忙下来,兴庆宫的宫人们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三皇子和四皇子那儿的宫人,他们还要忙主子们搬家的适宜呢。

时间紧任务重,眼看着婚期一步步逼近,余下几个皇子好心把自己那儿的宫人暂借了出去。西殿这儿也是如此。内务大太监曹公公倒没动杨小满这儿的人,毕竟杨孺人独得隆宠的事在兴庆宫也不算新闻了。

杨孺人这儿的人没法动,五皇子爷那儿的人更不可能调走,如此就只能委屈周氏了。反正她已经不是孺人了嘛,一个娘子庶妾,哪用得着两个宫女、一个太监伺候。

于是内务太监一挥手,只给周琅茵留下了一个宫女。这一个宫女又得进屋伺候,又得提膳烧水,不免就对周琅茵疏于看管。

结果居然被周琅茵找着机会偷跑出来,一路喊冤闯到了二门。虽然人被闻讯赶来的太监拦下了,没让周琅茵闹到五皇子面前去,可是她一路胡言乱语,抖搂了不少当日被关的内幕,似是而非的消息传遍了兴庆宫,这回可把他们西殿的脸给丢大了。

“周氏做腔作势要在皇子爷面前拿乔,言语里透出怨怼的意思,这才惹恼了爷。”

雨香是这么跟杨小满说的,这已经是粉饰过的说法,现在外面都传周氏指着鼻子骂五皇子薄情寡义、专宠狐媚呢。

李裕锡气的要死,他看在周氏是母妃赐下的份上,只免了她位份,留她一条性命,没想的这女人不知反省,居然捅出更大的篓子来。

可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把人打死了事,一来兴庆宫还有两场喜事要办,没得让一个周氏犯了晦气;二来现在外面都传他专宠杨氏了,他再把唯二的一个妾室打死,独留下一个受宠的,岂不是做实了这说法。

于是李裕锡喘了一口粗气,压住心火命人把周琅茵严加看管起来,再有疏忽,上下的命都不用留了。

为了破除外界关于自己宠妾的谣言,他不得不做出勤奋刻苦的样子,足足半个月没进杨小满屋里半步,白天黑夜的在书房温书,好歹是止住了话头。

而杨小满却病倒了,这病里七分是吓出来的。周氏的事闹得沸反盈天,雨香终究是没粉饰过去,没两天杨小满就知道了自己被冠上了狐媚的名头。

她当时就害怕的一个踉跄,这狐媚岂是好做的,要是上头的圣人、娘娘觉得她带坏了五爷,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她又想到外面传的未来的五皇妃陈氏不是个好相处的,万一等成了婚,主母瞧不得她受宠,要出手蹉跎她,那可如何是好。

多思多想下第二日杨小满就病倒了,人躺在**烧的有些糊涂,可又不敢在风口浪尖上去请御医,便只好自己卧床养着。

还是雨香怕主子熬不过去,花了五十两从宫人们手里买来存药,熬了浓浓的一副汤药给杨小满灌下去,如此才见好的。

但一场大病过去,杨小满轻减了不少,人也变成惊弓之鸟,以前还喜欢去院里散散步,如今是连门都不愿意出了,每日躲在屋里。

等李裕锡终于来看杨小满的时候,蓦然发现爱妾成了憔悴模样。

他当即心疼的把人拉在怀里:“是我不好,没想到这事把你吓成这样。余寿,拿去年关北总督进上来的紫灵芝给你孺人娘子送来。”

他又点了几种名贵的补药,让余大太监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皇子爷才肯作罢。

晚膳必然是在杨小满这儿用的,李裕锡还添上了爱给杨小满夹菜的爱好,想一顿饭就把杨小满脸颊上的粉肉补回来。

“爷,我吃不下了。”杨小满胃口变得极小,两个薄皮小汤包下去就饱了。

李裕锡皱眉:“怎么只用了这么一点,以前你不是很爱用这道群仙汇嘛,还有这老火汤煲,我特意让他们撇了油,你尝尝味道鲜不鲜。”

杨小满就着五皇子递来的汤勺喝了一口:“鲜美非常。爷你多喝一碗。”

她看上去还是不开胃的样子。

李裕锡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他一方面觉得杨小满被这样的小事就吓成这样,太没出息了些;一方面又觉得杨小满像只小麻雀,一有风吹草动就把脑袋藏在翅膀下面,有种可怜兮兮的味道。

哎,谁叫他喜欢呢,少不得多哄哄。五皇人挥手让宫人们都出去,然后牵着杨小满的双手劝慰道:“你本就是母妃选来服侍我的,伺候的好那是你的能耐,别人伺候不好那是他们自己没本事。再没有惩罚无错之人而轻放有罪之人的道理。这次的事归根结底只是后院小事,最多毁我点名声,实际不会让本皇子伤筋动骨。我都是如此了,你小小一个孺人更不起眼,没人来跟你过不去的。”

杨小满小心翼翼地问:“那爷的名声要怎么办?”

李裕锡无所谓的笑:“名声丢了就丢了吧,我只做一个闲散王爷,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恐怕上头还巴不得我不爱惜名声呢。”

他这话完全不错,太子就很满意这个“贪恋美色”的五弟,看他比看其他弟弟顺眼多了,甚至在圣人得知兴庆宫的传闻时,太子主动为五弟开脱,让一场风波化于无形。

当然太子做了好事是要来李裕锡面前讨人情的,而李裕锡给得心甘情愿,越是有人情来往,太子才越把他当自己人,也越愿意用他呢。

既然事情已经在圣人那儿过了明路,太子都出面说情了,五皇子宠妾的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风过无痕了。

入秋之后三皇子迎娶杨氏为妃,紧接着就是四皇子迎娶了林氏,再紧接着就到了新年,宫里张灯结彩,杨小满在兴庆宫过了自己嫁人后的第一个新年。

雨香抬着木盘从屋里出来,招手叫来这屋里伺候的其他五个宫人。

“孺人心善,你们几个接了打赏来年定要衷心为孺人做事。”雨香揭开木盘上盖着的红布,露出下面的银锭和首饰。

郭小江和刘常春两个小太监拿的银锭多些,露香、松香和桂香三个宫女除了银锭还一人得了一件首饰。

人人喜笑颜开,一个个进门给杨小满磕头谢恩。能在宫里混的都是人精,趁着这个露脸的机会个个使出了绝活。

郭小江和刘常春配合说了一段小戏,戏本子大概是他们自己编的,反正是杨小满从前不曾听过的,于是被这对活宝逗得大笑不止,笑到肚子疼才肯罢休,然后乐呵呵的把提膳和传话这两个差事正式给了二人。

露香则秀了一手好绣活,杨小满摸着她送上的荷包爱不释手,把自己小库里的布匹绣线都交给露香管,露香磕了十几个头谢恩,立誓不出正月就把杨小满明年的内衫、寝衣都做出来。

(姑娘你倒也不用这么上进)

再有松香和桂香两个,年纪比雨香和露香小,平常瞧着不起眼,今日杨小满才知道她这屋里卧虎藏龙,两个小宫女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定位。

松香性子活泼,就负责他们屋的对外交际,雨香身为大宫女不能放下身段去套近乎,松香就自觉替上,姑姑、干娘、姐姐妹妹认了一堆,堪称兴庆宫八卦头子。

桂香性格内敛、话少安静,但小手打起算盘来又快又准,听说她爹爹是钱庄的账房先生,她从小摸着算盘长到,还没入宫前就帮着她娘管帐。

“原来你在家也是个小姐,后来怎么进宫了呢?”杨小满问。

桂香脸色一红,轻声说:“我爹染上了赌瘾,把家里的钱都败光了,钱庄得知他爱赌也不敢用他了,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就把奴婢送进了宫。”

她怕杨小满心有顾虑,忙保证说:“我不赌的,奴婢见过那些烂赌鬼每一个有好下场,早就在菩萨面前发过誓,要是沾赌,就叫奴婢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说着就要跪下磕头,杨小满赶紧让雨香把人拉起来。

“好了好了,我信你,那以后你就跟着雨香理账,要是账目有任何问题,我惟你们两个是问。”杨小满板着脸还是有些威信的,雨香和桂香两个立刻正色领命。

雨香笑盈盈的见屋里人人有了活计,她提了大半年的心才终于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