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事让陈怡改变了呢?说起来这件事杨小满也是亲历者,那就是当初那起挥鞭伤人事件。

杨小满觉得陈怡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可这不过是外人不知内情才有的错误认知罢了。惩罚,她生受了,痛彻心扉却不得不无奈受罚。

她失去了本来十拿九稳的东宫侧妃之位。

陈怡这个人是非常骄傲的,她人生的前半段没有经历过任何失败,她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哪怕想要别人的性命,身为安西节度使的父亲也可以替她实现。如果要比对的话,陈怡觉得她一定比皇宫里的公主还要过得开心。

但是在她十五岁的这一年,她发现有一样东西是她无法得到的,那就是至高无上的皇权。陈家如此显赫,但她上赶着去做个侧妃都被人家婉拒了,这个巴掌打在她脸上又疼又臊。

她娘一直说她是生不逢时,如果早出生三年的话,太子妃的位子她也不是坐不得。她把这话当真了,所以她肆无忌惮,觉得几个宫人算什么,会比她陈氏贵女还重要吗?

结果这几个宫人还真的很重要,因为她打了他们,所以皇后娘娘“突然”发现传闻中乖张的陈氏女竟然如此轻视人命。

父亲在朝中的好友找上门来,跟父亲说东宫不能出一个草菅人命的侧妃,哪怕不是侧妃,是太子嫔、太子奉仪也统统都不行。可父亲已经上了太子系的船,武将如果做个纯臣,不受任何一位皇子的拉拢,那他尤可活。可一旦接受了招揽又转头他主,那陈家就该考虑考虑圣人会怎么看他们。

一个节度使,领兵在外却失去了中央的信任,最终导致的结果可能是致命的。

所以父亲想来想去,只好接受皇后和太子的提议,将她许给了五皇子。她的表姐劝她,五皇子也是圣人之子,又有好的封号,又初封就是亲王,能够嫁过去做正妃,她应该知足了。

但是陈怡内心的声音告诉她还不够,远远不够,她要的不是一个宗室的王妃位,而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宝座,是能够一言定人前程生死的至高无上的权利。

在这样深切的目标的影响下,瑾王后院那些小事都让她提不起兴趣。娘亲花重金请曹太监点评那个宠妾杨氏,信纸拿到她面前时,她看都没看一眼就把纸烧了。

她跟娘亲说,如果娘亲真想帮她,就请娘说服父亲,让陈家的力量都站在她的身后。娘哭了一天一夜,骂她为什么非要淌混水,她说因为这就是她想要的。

一直等到她出嫁,父亲和娘亲都没有对她表态,但陈怡不担心,他们总会对她妥协的,这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她要做的事,是让圣人能看见自己,然后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陈怡能够感觉到瑾王发现了她的心思,男人一般都会讨厌要强的女人,但是那又怎样,她又不求夫君的宠爱,那是杨氏这样的小女人所渴求的东西。只要自己和陈家一天对瑾王有用,他就一天不会休弃自己,这就足够了。

而瑾王真的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对她的目的从不干预,总是默默替她搭好台子,让她能上去大放光彩,他们两居然有种诡异的默契。陈怡必须承认,这样的瑾王得到了她的好感,如果对象是瑾王的话,她愿意生下两人的血脉。但是这件事不着急,她得先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再说。

李裕锡也觉得他和陈怡搭配的极好,闭关修书的王爷和热衷宴会的王妃,京里没人能忽视长袖善舞的瑾王妃,也不会有人指摘低调无闻的瑾王。

杨小满也在这种诡异相处模式下受益,她在藕禾苑的生活基本跟在兴庆宫时没什么两样。

早上不用去向主母请安,因为人家忙着呢,吝啬的不想把宝贵的时间花在无关紧要的妾室身上,所以一开始就免了妾室的请安;白天杨小满也不需要应付不请自来的客人,因为她鼓起勇气表达出不希望看到周氏的愿望后,瑾王殿下下令不许周娘子登藕禾苑的门;到了晚上,杨小满自然照旧要等着瑾王回来一起用膳,然后两个人相拥入眠。

天天如此夜夜如此,除非瑾王事忙要宿在书房,不然他一定准时准点来藕禾苑报道。偌大一个府邸,统共四个大小主子,居然能够做到各不相干、互不关己,施嬷嬷也是觉得很惊奇。

有句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她觉得…王爷和杨孺人才像是过日子的两口子,王妃和周娘子就像是借住在此的外人,她们插不进王爷和杨孺人之间,好像有道天幕把她们隔开。

这样到底好不好呢?施嬷嬷只知道这种关系是不正常的,但是比起妻妾争宠,互相残害的局面又好上不少。反正主子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都是错,麻溜伺候好藕禾苑那位就行了。

所以杨孺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怀上孩子?施嬷嬷属于皇帝不急太监急,自从王爷成婚那日杨孺闹过一回后,施嬷嬷就记挂着这件事呢。

虽然后来大夫诊断后得出结论杨孺人并没有怀孕,反而是之前的肾虚好了不少,调理的补药可以慢慢停了。

但是这次不中,施嬷嬷觉得很快也会中的,毕竟王爷眼里只有杨孺人一个,身体健康的两个人天天黏在一起,会有孩子是迟早的事,所以爱操心的雨香和施嬷嬷很有默契的关注着杨小满的月事。

五月初时,杨小满本该来的月事迟了三天未至。雨香激动得不行,成天不错眼的盯着杨小满,还把藕禾苑里里外外的奴才都叫到一起训话,势要保护好孺人的身体。

结果她前脚训完话,第二天杨小满的月事就来了。想想孺人到王爷身边也一年多了,结果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雨香和施嬷嬷遗憾的发现瑾王和杨孺人好像真的缺一点子孙缘。

“这怎么可能呢,你确定他们晚上那个了?”徐嬷嬷磕着瓜子,反复盘问雨香各种细节,把雨香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问得小脸通红。

“那是当然,有时王爷兴致好,一晚上要叫两回水呢,”雨香挺起胸膛,有点骄傲的说。

徐嬷嬷和施嬷嬷对视一眼,徐嬷嬷比较混不济,小声说:“他们会不会是找错地方了?比如应该在前面的,错找成后面了?”

雨香听不懂,但施嬷嬷是明白徐嬷嬷的意思的,立马摇头说:“不可能,皇子出精后就会有专人教导,王爷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而且如果是后面的话,孺人那么小的身板怎么可能受的了,早就来问我拿药了。”

雨香瞪大眼睛,做这种事为什么还要用药?这么恐怖的吗?

第8节

三个人合计了半天,觉得杨孺人可能就是和孩子缘分未到吧。施嬷嬷拍板做主,把该补的还是给孺人补起来,肥田才能出好苗,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要么说施嬷嬷老道有一手呢,她给杨小满定下的食补方子确实有效,才半个月就把杨小满补得小胸脯鼓鼓囊囊的,看得李裕锡眼热。

缠绵悱恻之后,李裕锡让杨小满躺在自己身边,他摸着小孺人的长发,突然说:“过几天就到你的生辰了。去年爷还困在兴庆宫里,想给你热闹办一场也不能够。今年好了,王府地方大,能好好给你办一办。”

杨小满困的不行,把李裕锡的手臂拉过来给自己枕上,然后说:“我娘说小孩子家家不用过寿的,爷让人给我煮碗长寿面就行了。”

李裕锡失笑:“这怎么能行,你现在是亲王孺人,怎么能用一碗长寿面就打发了呢。况且,我打算在你生辰宴上把你娘和你哥哥也请来,你就不想见见他们?”

说到这个杨小满就不困了,像兔子一样弹起:“爷说真的吗?”

李裕锡点头:“当然,爷早就说过会想办法让你见见家人。”

那这个生辰宴必须得办,不过杨小满又担心:“给我这个妾室大操大办的,王妃能同意吗?”

李裕锡压着她躺回被子里:“放心吧,爷会让她同意的。”

想让陈怡同意一点都不难,因为她现在正需要一个刷名声的机会。怪她从前太放肆,以至于落下刻薄的名声,如今想挽回一二,正愁没地方展现自己的端庄大度呢。

还有什么比主母亲自给宠妾置办生辰宴,更能体现她的容人雅量呢。

所以一听李裕锡和她说这个事,陈怡就答应下来,当即表示一定会办的风风光光。

李裕锡十分“感动”于妻子的识大体,透消息给陈怡说:“圣人把编纂《括地志》的事也交给我来办,过两天会有几位先生来家里投靠,请王妃费心,收拾几座院子待客。”

陈怡振奋的握住李裕锡的手:“妾恭喜王爷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年前的时候,圣人就在大朝上说起过,想找人编一部地书,以州为界,分述各地名讳、地望、山川河流以及古迹传说。

如果此书能够成行,堪称一本巨著,编纂此书的人必定可以青史留名。国子监的大人们争破了头,个个想沾一沾地书的光。

可圣人除了定下《括地志》这个书名外,并不曾点任何一位臣子主理此事。陈怡也曾听父亲提起过有关这本书的事,当时父亲感慨,如此重要的地书,圣人是不可能放心让一个臣子来打理的,因为这里面记录的东西对行军打仗很有助益,臣子要是有反心,那《括地志》就等于为他打开了帝国的大门。

所以父亲说,此事非皇室之人不得主理。

但如果要从皇室之中选人,太子就是不二人选,即便太子不行,那还有瑞王,再不行也有排名靠前且各自有背景的信王和益王在前面等着。

这事怎么看都不像能落到瑾王头上的样子。

陈怡很想知道瑾王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拿下了金光闪闪的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