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抓住。

然后将我扯出夏油杰的怀抱。

五条悟把我拉到他身后, 挡住,随即给了夏油杰一拳,声音带着怒意:“你这个混蛋。”

夏油杰全然承受的态度, 不躲不闪。揍了一拳后,脸颊浮肿、嘴角冒血,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五条悟现在最懒得看的就是他这副样子。

就像他一声不吭就叛逃, 要去追寻什么建立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这样荒诞的理想一样, 无可救药。

他不再看他,拉着我往屋外走。

我挣扎:“放开我……!”

他没管我,表情冷得可怕。与他相处多年, 熟悉他一些习惯的我可以准确分析出, 他现在非常非常生气。等被他带回去,说不准要与我共处在一个房间,然后用打游戏看漫画看电影等方式无视我, 以达成让我内心慌张无措的效果。在我向他道歉时, 他则十分冷漠地说没必要, 直到我忍不住要哭了, 才会大发慈悲地用各种大道理对我进行说教。

如果是以前, 我会很害怕,还没被带回去就开始努力思考道歉时该用怎样的措辞。

但现在我只想挣脱。

可我越是挣扎, 攥我手腕的力道就越重。

眼看就要被带离,我另一只手胡乱抓着四周的东西,最后紧紧扒住了门框。

他偏头,面无表情看过来,“松手。”

我一抖。

但还是坚定地快速摇头, “我不要跟您走。”

他被气笑了, “别告诉我你真的被这个混蛋给迷惑住了, 你这个笨蛋。上了一次当不长记性就算了,还上赶着被骗第二次。”

我不想与他多做解释,再次挣扎了下那只手腕。

这次他抓我的力道一次性加大了更多,是之前很多次力道加大的总数还要多出一倍。

我能明显感知到那一块的皮肤肯定变得通红,脸色瞬间发白,但还是强行保持平静:“跟他没关系,请您放开我,我不想跟您走。还有婚约的事情,也可以解除……”

他神色危险地微眯起眼,一字一顿地问:“什么?”

夏油杰出现在我身后,笑眯眯地冲五条悟说:“听到没有,悟。她说要跟你解除婚约呢,这是对你一点念想都不留啊。”

五条悟没管夏油杰的话,依旧盯着我:“刚才的话,你再重复一遍。”

我深呼吸一下,“我想,与您解除婚约。”

“你是在戏耍我吗?”

面对这句质问,我内心涌上愧疚和悲伤。

那么多年的追逐,我不可能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尽管现在明白了这段感情的开始不过是源于对五条大人的爱。

我垂下头,“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等明天过后,您想怎么惩罚都可以。”

“……”

空气静住,几乎让人喘不上气。

“噗嗤。”

五条悟没说话,最后反倒是夏油杰笑出了声:“悟,追着爱情跑,不就是纱织的性格吗?这时候我们应该感慨,多么至死不渝的爱情啊,真是浪漫,让人感动。”

五条悟处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咦,你还不知道啊,悟。”夏油杰语气悲伤,但很快就调整好了,“不过没关系,等你见到那位大人就会彻底明白了。他呀,目前就在——”

我一惊,害怕他真的说出五条大人在哪。

右手连忙松开门框,转而去抓身侧夏油杰宽大的袖子,神色惊慌地望着他:“不要。”

“嗯?什么?”夏油杰故意弯腰侧耳,假装没听清。最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亲密地搂住我的腰,笑着说,“你

的意思是想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吗?当然可以哦,如果你能撑得住两个人的话。”

“别在她面前说这种浑话。”五条悟像是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出口,再次朝夏油杰揍去一拳。

但这次拳头却被夏油杰用手接住了。

“悟,我今天可不会心甘情愿地被你揍第二次。”他语气里难得没带笑意,很平静。

五条悟没回应,而是很快就揍过去第二拳。

两人打成一团。

从夏油杰被压在墙上揍得吐血,到五条悟被摁在地上被揍得满头是血。两人谁都没用术式,五条悟更是将无下限给关掉了。

他们这次的打架,下手都特别狠,像是要将对方往死里打。

如果说是单纯的因为我根本不可能,因为不管怎么看,他们都更像是很多事情累积起来,压在心底许久之后的情绪爆发。

随着他们越打越激烈,整个房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我缓慢往屋外挪动。

直至最后,转身快速奔逃。

……

……………………

五条悟很快就发现她偷跑了。

率先停止了打斗。

他站起来,连反转术式都来不及用,就要追出去。但肩膀却被揽住了。

夏油杰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像以前在高专时那样揽着他的肩膀,侧头注视着他,一边擦嘴角的血迹,一边微笑着说:“悟,你这次可真是完完全全地误会我了。”

“她呀,是被一具尸体给蛊惑了呢。我可是一直在劝她迷途知返,但她执迷不悟啊。”

**

我跑得很快,不小心摔倒了也是极快速地爬起来,继续跑。

我的脚踝扭到了,膝盖也被枯树枝划了道很长很深的口子。但我完全模糊了疼痛,不管不顾地往前跑。

等进了屋,看到五条大人还安安生生地躺在冰棺里,我总算能松懈一点。

可我很快就面临了新危机。

我挪不动大人。

我抱着棺中他的上半身,费尽了力气,也无法将他挪动分毫,就更别说拖动冰棺了。至于纯子,我也只知道她下午给我发了短信,说遇到了故人先去寻仇。

我谁也依靠不了了现在。

我感到绝望,忍不住掉下来眼泪。

屋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我惊慌失措转身,就看到五条悟正背着月光站在屋门口,“你跑什么,是我揍杰的样子吓到你了吗?”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注意到我身后的冰棺,但听着他的问题,还是快速摇了下头。

“那你跑什么。”

他说着,朝我走来一步,我吓得连忙后退好多步。

见此,他停下来。

不解地歪了歪头,清越的少年音里充满了疑惑,“纱织?”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副了然了的模样。他开始无视我的抗拒,朝我靠近,“我明白了。”

“你是因为不告而别和又被杰骗了,以及跟我说解除婚约这三件事,担心我生气,对吗?”

“没关系,我已经原谅你了。”

“我们回高专。”

我不断后退。

他不停靠近,然后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我吓得大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反应就低头咬他一口。

“……”

他面色一怔。

顿挫着低头,看向被我咬出几个血窟窿的手,一副完全没反应过来、或者可以说完全没想到我居然会因为想要逃离他而咬他的神情。

但他很快就扯出了一抹笑,“纱织?”

我被他的表情吓住。

要知道,五

条悟根本不会在生气的时候笑,他这个人从外表看很简单,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开心就是开心,讨厌也好,喜欢也好,在发现的那一刻,情绪就表现在了脸上。不是他不会伪装,是一向懒得做这些表面功夫。

因为是最强,所以随心所欲。

但他现在明明是在笑,可周身的气氛却冷然到极致。

“好了,不要闹了。再闹我要生气了。”

他表情缓和下来,语气听起来跟以往一样轻飘飘的,但动作却是从所未有的强硬。完全不顾我的意愿,将我打横抱起来往屋外走。

“不要。”我挣扎,却挣脱不开,眼看冰棺离我越来越远,我无力地伸出双手,眼泪掉下来,“我不要回去……!”

他假装没听见。

在我挣扎时,用力摁着我的后背,往他怀里压。

眼看就连院落都要远去,我彻底绝望,用力捶打五条悟的后背,哭得泣不成声,“我都说了明天过后随你处置,就算是死也好,什么样的惩罚都行,明明我马上就要成功了。”

“成功什么?” 他像是没压出冷嘲热讽,“将那个尸体复活?所以你果然是像杰说的那样被诅咒了是吗?”

“你什么都不明白!”我第一次对着他撕心裂肺地吼叫。

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即冷笑着反问:“我不明白什么?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凭空多了个其他的未婚夫?”

我哭到不行,视线模糊。

直到一阵轰鸣传来。

房屋倒塌,尘土齐扬,但强大的术式却停在了五条悟身后几厘米的地方。

我抬起染满湿意的脸。

就看到了让我呆滞住的一幕。

远处尘土、断木屑中,穿着蓝白和服的白发青年正巍巍然站在那里,他右手朝这个方向举起,蒙住眼睛的白色布带早已被扯开,露出仅存的那只蓝色眼睛,正静静盯着强行将我抱在怀里的五条悟的后背。

“五条大人……”

我的声音卡在嗓间,几乎发不出来。

他目光转移,落在我脸上,那双冷然的眸子忽然弯了下,是一个安抚性的微笑。也就是这个微笑,让我的眼泪瞬间决堤,我哭着朝他张开双手,大声:“五条大人——!”

五条悟的步伐顿住,但他并未回头。

只是将我胡乱扑腾的双手抓住,按回去。语气听不出什么来,“我不就在你身边吗?不过,如果你是在冲身后这只诅咒乱喊的话……”

“那你还真是,中了诅咒。”

五条悟侧身,目光冷冷地盯着那个白发青年,发动术式。可【术式顺转】全被这个诅咒的无下限隔挡在外。

“真的假的。”他语气平淡无波,“你的能力是复制吗。”

“复制了六眼,还复制了跟我差不多的长相,来迷惑这个笨蛋。”

白发青年脸上也没什么情绪,仅有的那只六眼静静凝视他,用非常奇怪蹩脚的口吻,一字一顿:“放开她。”

“这是我的。”五条悟说。

刚才的那一发【虚式】像是耗尽了他差不多的咒力,此刻身体状况极差,仅仅是往前挪动一步,身体就晃来晃去,随时有栽在地上的趋势。他稳住后,右手就再次举起,发动术式。

——伴随着术式的发动,清晰可见,他的身体正慢慢变成灰烬。

但他居然毫不在意,还在重复:“放开。”

听到这句话,他怀里之人挣扎的力道忽然加剧,像是从这句话中获取了什么力量般,她拼命地想要摆脱他的怀抱,眼圈通红地望着那个诅咒,“大人,五条大人……”

五条悟强行压下不知名的情绪,耐心回答:“我在。”

却得到了反驳:“你不是!”

“……”他愣怔住。

这个空隙,少女用力摆脱他的控制,脱离他的怀抱后,就快速朝那个诅咒奔跑去。

那个诅咒缩回释放术式的右手,已经消失一半的身体,张开双手。右眼弯起来,在笑。

最终,他们连拥抱一瞬都没做到,那个诅咒就消散于烟了。

也是。

正因为计算过以这个诅咒的消失速度,他们无法拥抱。所以在发现被挣脱后,他才会任由她跑过去。

他极力平复着心情。

没关系,没事的。

他从硝子那里了解过了,是他逼得太紧,所以纱织才会不告而别,以至于现在找了个肖似他的诅咒。在得到她的消息赶来盘星教之前,他就做好了改变自己的准备。

他走过去,将抱着衣服哭得泣不成声的少女抱进怀里,安抚:“别哭了。”

可她却一副没有活欲的表现,哭红着眼睛看他,用哀求地语气说:“杀了我吧。求您杀了我吧,让我去死。”

他身体陡然一僵:“……你说什么?”

“杀了我,让我去死。”她抓着他的衣襟,声音哽咽,哭得满脸泪水。

他回归平静,起码表面上看起来如此,“是诅咒还没好吗?没关系,我带你回高专让硝子用反转术式治疗一下,一切就会恢复了。”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