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简单叙了一下旧情,就开始谈起正事。

“请问先生,对于江苏的局势,你有什么看法?”

刘名举问道。

“我想刘大人对于江苏的局势已经有了全盘的了解,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林旭虽然没有当过官,但却有着相当的敏锐性,在刘名举没有对江苏的形势发表看法之前,他自然是不会乱说话的。

“看来先生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啊!”

听了林旭的回答之后,刘名举语气玩味的说道。

“不瞒刘大人,这件事太复杂了,我知道的信息有限,确实不方便多说。”

林旭推脱道。

“先生连毁堤淹田的内幕都知道了,还叫知道的信息有限吗?”

刘名举目光炯炯的看着林旭,说道。

林旭没有吭声,他在暗自揣度,刘名举还知道些什么?他跟自己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刘名举突然又说了一句:“先生可否知道,这一次锦衣卫带走的钦犯名单中,原本也是有先生的。”

这一次,林旭终于不再沉默了:“是刘大人把我的名字从那个钦犯名单中去掉了?”

“我哪有这个本事啊!”

刘名举淡淡一笑,说道:“我确实跟皇上建议了,需要先生跟我配合着处理江苏的这个烂摊子,但是,皇上最终同意把先生的名字从名单中划掉,却绝不会仅仅是因为我的建议。”

“那还是因为什么呢?”

“圣心难测,这个我就没法回答先生了。”

林旭站了起来,拱手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在下都非常感谢大人!”

刘名举却轻轻摆了摆手,说道:“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先生感谢我。我只是想告诉先生,你这一次的行动,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啊!稍微出点岔子,那就是万劫不复的结果!不过,我也非常钦佩先生的义举!这一次,如若没有先生,江苏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某些人想要以十石米每亩的价格买地,简直就是要逼着民变啊!”

听了刘名举这番既有批评,又有称赞的话,林旭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尴尬的说道:“其实,我也想过这么做可能会万劫不复,但当时那种情况,我不得不那么做,至于最后到底会有什么后果,我只能是不去考虑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老百姓都受灾而死啊!”

“先生大义!”

刘名举称赞道。

林旭听了却连连摆手:“刘大人千万别这么说,虽然我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如何破解江苏的困局,还得靠刘大人!”

刘名举叹气道:“说句真心话,这一次,我是真不想来江苏啊!”

“为什么?”

林旭有些意外,因为凭着他对刘名举的了解,刘名举应该是一个心存百姓,且勇于担当的好官,去年朝廷在浙江推行改稻为桑的政策,就是因为刘名举的“不配合”而没有做成,究其原因,就是刘名举爱护百姓,甚至不惜为此而顶撞朝廷!

由此也可以说明,刘名举并不是一个怕事的人!

刘名举既不怕事,又爱护百姓,那他为什么不愿意到江苏来呢?

难道,刘名举也是忌惮江苏的这一滩水太深了?

不过,刘名举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径直问道:“听说,先生已经把宋长吉的家产全都买了下来,可有此事?”

“是的。”

林旭已经兑现了对宋长吉的承诺,况且,这件事早晚要公之于众,于是林旭就没有再隐藏,坦然承认了。

“先生好魄力啊!”

刘名举这句话,从表面意思来看,似乎是在称赞,但林旭却听得出来,其中也蕴含着一种揶揄的意味。

于是,他苦笑道:“刘大人就不要笑话我了!其实我也知道,宋长吉的这份家产,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其实,我也不是贪恋宋长吉的家产,只是当时那种情况,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刘名举倒也没有追问林旭为什么要这么做,更没有询问宋长吉的下落,而是问道:“宋长吉的家产且不论,至于那一百五十船粮食,请问先生准备如何处置呢?”

“全部用来赈济灾民!”

林旭张口就说道,没有任何犹豫,因为他一开始的初衷就是如此。

“我已经猜到了先生会这么做,但是我却要告诉先生,不能这么做!”

刘名举目光如电的看着林旭,沉声说道。

“这是为什么?”

林旭有些不解。

“这次朝廷把我派到江苏来,明确给我交代了两个任务,第一件事就是赈济灾民,第二件事则是无论如何,也要把改稻为桑的国策推行下去!我辈读书人,入仕为官,无非是为了两件事,一是报效朝廷,二是为民做主。现在,这两件事赶到一起了,我不能不两者兼顾啊!”

刘名举语气深沉的说道。

林旭沉吟了片刻,就理解了刘名举这番话的意思,也理解了他的处境。

看来,从内心来讲,刘名举还是不愿意推行改稻为桑的国策,但是朝廷给了他很大压力,使得他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江苏的灾情已经如此严重,如果再继续强推改稻为桑的国策,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殊难预料啊!

“先生既有大才,又有大义,而且对于江苏的情况也非常了解,今天请先生过来,主要就是想请教先生,对于如何破解江苏的困局,有何高见!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说完,刘名举还站起身来,对着林旭郑重的作了一揖!

“刘大人言重了!”

林旭立刻站起身来对着刘名举还了一礼,苦笑着说道:“刘大人,不是我有意推辞,实在是这么大的事,我一介书生,哪能有什么主义啊,一切还得凭大人决断!”

“我此次来到江苏,上负朝廷重任,下担百姓期望,却连个讨论此事的人都没有。唯一可以讨论的人,便是先生了。如果先生也不能对我坦诚相待,前路茫茫,我真是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啊!”

刘名举的语气不禁是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