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冯文禧疾风暴雨般的叱骂,徐寿春的态度却依然淡定:“那些心学门生虽然有些过激行为,但他们这么做是在为民请命,本意是好的!卑职认为,他们无罪,因此就把他们放了。如果冯大人觉得我这么做有问题,可以把我抓了问罪。”

“大胆!”

冯文禧气得跳脚:“徐寿春!难道你觉得本官真的不敢抓你吗?!”

“好了!”

宋朝山终于开口打断了他们:“冯大人,你不要这么激动,坐下慢慢说。徐大人,你也坐吧。”

尽管开了口,但他的面色却如水一般,丝毫看不出来是什么态度,甚至还让人给徐寿春上了一杯茶。

至于王海,他的脸上则始终带着一抹神秘的笑容,手里端着一杯热茶,不停的吹着上面的热气,仿佛一个看戏的吃瓜群众。

“宋大人,徐寿春置上级的命令于不顾,私自把那些心学狂徒给放了!这种故意违抗上命的行为,必须要严肃处理!要不然,我们臬司衙门的威信何在?!以后,我们说出去的话,还有谁会听?!”

冯文禧依然火气冲天的大叫!

“冯大人,我看你这会儿有些上火,要不然,你先出去冷静冷静?”

宋朝山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虽然这一句话轻飘飘的,似乎没有二两重,但是效果却立竿见影,冯文禧立马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不吭声了。

“徐大人,你说那些心学门生带着百姓对抗官兵,是在为民请命,并没有犯罪,因此把他们都给放了。这件事你做得对不对,我先不予追究。但是,有一个问题,我却要请教徐大人!”

宋朝山故意把“请教”两个字咬得很重,而且还故意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朝廷把改稻为桑定为了国策,这个政策推行的如何,关乎着国运!现在,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那么,这个国策还推不推?怎么推?”

徐寿春早已经料到了宋朝山会问这个问题,而且他也已经有了应答之策,那就是一推二五六:“兹事体大,卑职不敢妄言!”

“你倒是会推啊!”

虽然刚被宋朝山训了一句,但是冯文禧看徐寿春十分不顺眼,忍不住又是一句讥讽!

“今天是让你过来议事的,所以你不必有什么顾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宋朝山还是用那种淡淡的语气说道。

“徐大人,你是苏州知府,而苏州正是这一次改稻为桑的重点地区,具体的工作还得靠你去推。该如何推行这项国策,你得有思路才行啊。”

王海也终于放下杯子说了一句,跟宋朝山一样,也是淡淡的语气。

在这两位大人物的施压之下,徐寿春的表现却依然淡定:“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其实,我的想法之前就已经说过了,那就是以苏州目前的情况,根本就不适合推行改稻为桑的政策。我建议朝廷体恤苏州民情,能够暂缓此政策。”

“大胆!”

冯文禧就像是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一般,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徐寿春破口大骂:“好你个徐寿春!之前宋大人和王公公已经说得十分清楚,改稻为桑是皇上金口玉言定下来的国策,今年必须推行下去!如果在年底之前,筹不够生丝,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你明明知道此事已成定论,却还在这儿说什么不适合推行此政策,这是在公然与朝廷作对!这是在公然忤逆皇上的旨意!”

“唰!”

徐寿春猛然转过了头,眼神冰冷的看着冯文禧,毫不气弱的说道:“我这是在就事论事,苏州目前的情况,确实不适合推行此政策!如果坚持强推,就算目前的关口能过去,但是到了秋天,地里收不上粮食,百姓家里也没有了余粮,必然会饿殍遍野,民不聊生!一旦激起了民变,那我也就只能以死谢罪了!反正左右是个死,在这样的时局之下,我也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你……”

听了徐寿春这番话,冯文禧的火气更大了!

不过,既然徐寿春已经摆出了不怕死的态度,冯文禧却也没法再说什么了!

徐寿春连死都不怕,还怕自己的强压吗?!

“徐大人,你这话说得有点儿不吉利,什么死不死的,改稻为桑不只是苏州府的事,而是咱们整个江苏省的事!如果真惹得皇上震怒,那么第一个掉脑袋的,也不会是你徐大人,而是我!”

宋朝山的语气冰冷,显然也是上了火气,同时,也是对徐寿春的一种敲打。

徐寿春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点儿过火了,便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宋大人,卑职并非有意对抗朝廷的政策,只是,您也知道,咱们江苏去年刚刚遭了灾,老百姓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来呢,现在又要改稻为桑,老百姓们不同意,也是合情合理的啊……”

“什么合情合理?!朝廷既然已经定下了国策,他们就该去执行!对抗官兵,就是在对抗国策,这些人就是刁民!徐大人,你如此为那些刁民说话,甚至还私自释放了那些心学狂徒!哼哼,你该不会就是他们的后台吧?”

冯文禧张嘴又是一通污蔑!

徐寿春懒得跟冯文禧打嘴巴关系,鸟都不鸟他!

然而,他不鸟冯文禧,冯文禧却来劲了,指着徐寿春继续大骂:“徐寿春,你别以为把不怕死放在嘴上,就没人能把你怎么着了!告诉你,公然对抗国策,这可是欺君之罪!煽动老百姓对抗官兵,那就是造反!”

“这两项罪名,随便哪一个,一旦坐实了,那就要诛灭九族!”

“你不怕死,难道你的族人也不怕死吗?!”

徐寿春的心情也非常不好,本来他就在强压着火气,听到冯文禧竟然如此说话,竟然要灭他九族,心中的火气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怒道:“好啊!今天晚上,我就把苏州的实情写成奏折,上书皇上!看看皇上是不是要诛我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