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一连喝了五杯茶,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杯子,称赞道:“真是极品好茶啊!”

不过,相比于茶水来说,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小伙计。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回客官,我名叫梁致远!”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好名字啊!”

“客官好学位!”

林旭知道,按照习俗,一般人是不会取这种文绉绉的名字,只会取一个类似于“铁柱”、“二贵”之类的代号,只有世家门第,或者是上了蒙学,先生才会给取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名。

这个小伙计竟然有“致远”这么一个很有意境的名字,那么便可以推断出,这个小伙计要么是出身世家,要么就是上过学堂,或许是后来出现了什么变故,迫于生计,才到这个茶馆里来做小伙计了。

“你以前读过书吧?”

“不瞒客官,我以前确实读过几年书。”

“我看,你还不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是否出身世家?”

“不瞒客官,我并非出身世家,不过,家父曾经在京做过官。”

“什么官?”

“大理寺评事少卿。”

“呀!”

林旭听了之后,很是惊讶,大理寺评事少卿可是堂堂的四品官,朝会的时候,都是有资格上朝的,哪怕是在京城,也算是手握大权的官员了!

“不知道令尊如何称呼?”

“家父梁文道!”

听了“梁文道”这个名字,林旭不禁是肃然起敬!

梁文道的大名,他当然是知道的,嘉庆一朝,有名的大臣,清正廉明,铮铮铁骨!

颜守成把持朝政的时候,梁文道不惧权臣,愤而上书,弹劾颜守成十大罪!

这篇奏疏一经面世,便震惊朝野,天下士子纷纷传抄,忠臣义士争相声讨,矛头直指颜守成!

一时间,颜守成面临了前所未有之危局!

然而,梁文道的这篇奏疏虽然犀利,而且弹劾颜守成的十大罪名,件件有理有据,但是梁文道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那就是他在奏疏中,一并把嘉庆帝也指责了,认为颜守成这个大奸臣,之所以能够把持朝政这么多年,全都是因为嘉庆帝的包庇!

颜守成在巨大的危局之中,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关键一点,向嘉庆帝进言,说梁文道这篇上书,居心叵测,名为弹劾他颜守成,实际上却是在公然挑衅皇权,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这一招极为犀利,直接把皇上拉下了马!

嘉庆是个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的人,虽然他明知道梁文道是忠臣,但他还是把梁文道关进了诏狱,因为他知道,一旦支持了梁文道,那就相当于是助长了此种风气,以后上书骂皇上的人绝对会络绎不绝,让他不胜其烦!

既然已经决定严惩梁文道,那么梁文道在奏疏中弹劾颜守成的那些罪名,自然也就不会再去追究了。

最终,颜守成逃过一劫,梁文道却被关押。

后来,梁文道在诏狱中被颜守成迫害至死。

对于这一段往事,林旭是非常清楚的,对于梁文道,林旭是非常佩服的!

不管什么朝代,像梁文道这种不畏权贵,坚守道义的人,都值得尊重!

甚至,林旭在改朝换代之后还有些惋惜,如果自己再早上几年改朝换代,那么梁文道或许就不会死了。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竟然在这儿见到了梁文道的儿子,让他感到惊讶的同时,也感到一些悲哀。

如果不是当年那件事,梁文道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沦落到一个茶馆做伙计!

沉吟片刻之后,林旭说道:“没想到,阁下原来是梁少卿之子!梁少卿当年因为弹劾颜守成而入狱,后来又被陷害而死。但是,梁少卿之清名,必然会流传千古!”

“多谢客官如此评价家父!如今,新朝初立,明君在位!新朝第一件事,便是清除颜党,为那些被颜党迫害的奸臣正名,朝野为之一震!此外,皇上又颁布诏令,严厉整顿官场,甚至鼓励老百姓检举贪污受贿之官员,此举乃是开历朝风气之先,国人之心甚是振奋!”

听了林旭的评价,梁致远十分激动的说道!

“请问小兄弟,你们家现在还有几口人?”

“唉!”

梁致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家原本就人丁不旺,只有父亲、母亲,兄长和我四个人!在家父蒙冤被杀之后,母亲因为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而患上了重病,不出一年,便撒手西去了!”

“兄长当时已经考中了进士,在翰林院担任编修。”

“他因为替父亲鸣冤,而遭到了颜党的打击报复,被他们随便捏造了一个理由,便革去功名,充军戍边了!”

“我虽然有心替父伸冤,但是我怕也像哥哥一样遭到颜党的打击报复!”

“虽然我不惜一死,但是我们家就只剩我这一个男丁了,如果我再遭遇了不测,那么就没有人为我父亲伸冤了!”

“因此,我才待在这个茶馆之中,伺机为父伸冤!”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朝局会突然出现如此巨变!更没有想到,新君登基之后,会立刻严惩颜党,并为那些被颜党迫害的人忠臣义士正名,实在是大快人心!”

“新朝初立,明君在位,如今又推出了新政,严格整顿官场,天下终于是有希望了!”

林旭完全理解梁致远的心情,微笑道:“说得没错,天下确实是有希望了!惩治颜党,整顿官场,只是新朝新政的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改革!不过,这些改革会彻底触动那些权贵阶层的利益,恐怕这条路,也不好走啊!”

“如果诚如客官所言,那么这条路确实不好走!想要动那些权贵阶层的蛋糕,谈何容易!不过,皇上能有如此想法,当真是有大魄力啊!”

梁致远感叹了一句,随即又十分好奇的问道:“客官,您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内情?难道,您是官场中人吗?”

“你觉得我是官场中人?”

“在下认为,客官不但是官场中人,而且还是靠近中枢之人!否则,不可能会知道这么多机密之事!”

梁致远很是笃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