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轻瞧的飘散着水珠,台球馆屋内却自带着一股浓浓的烟味,外间更是拥挤而又吵闹不安。
唐瑾轻浅的低眸写着试卷,安静的守在前台处,她每到这个时刻都会来值班到收尾。
“学生而已,还能多嚣张?”社会哥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手中紧捏着长杆“砰当”一声敲响地面,“趁我们还没生气之前都提着裤裆滚蛋。”
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带有纹身的人,似乎是要把这个地方占为己有。
这下把整个外间的人吓住,全场嘈杂的声嗓都被叼了去似的,纷纷将目光眺望到两个方队。
唐瑾却充耳不闻继续低眸写着还差一点的物理试卷,为了争场地她早就见惯了,没个十来分钟是解决不下来。
“我们在昨天就已经预定了,凭什么你们一来就得让出去?”蒋子晨将长杆一扔在一侧墙上立着,一腔少年勇茫与孤然,将道理摆在首位,却依旧不被社会哥的模样给吓住而跑。
两人对多人,是不占优势。
“这里哪个人不知道是我们老大的地盘?”其中一个小弟撺掇出来斥责蒋子晨的反抗。
但行为极为狗腿。
想要霸王硬上弓,可今天的少年们却格外要硬气很多。
“管你妈谁的地盘,现在这个时间点是我们的。”蒋子晨虽话语硬气,但身体倒是极为诚实的靠向身侧的清瘦少年,还很殷切的再问,“是吧屿生。”
这也是个狗腿子。
众人皆将目色眺望高挑而又清瘦的少年,一身简单纯白希色的运动装,却极为装满载了层叠年华感,尤为那双似水柔情的桃花眼更叫人婀娜赞叹。
少年轻抿勾唇一笑,左侧嘴角处还有一个浅显的梨涡说:“要收班了,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台球馆向来准时十一点钟收班,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此逗留。
哪怕再有钱也不行,上头的老板确实有些气焰。
众人划桨吃了个空壳瓜皮,还以为今天能够分个胜负。
唐瑾也在此时停下笔拉响倒数三分钟关门铃声,她这才迈出前台出现在他们眼前。
“断了根,原价赔偿。”唐瑾虽静心的写着试卷,但她依然听到了蒋子晨一扔长杆的瞬间,尖头有破裂的声响,“来前台报账。”
她连眼皮都不肯多抬些许,清秀的眉梢也轻浅有褶皱。
蒋子晨却愣住傻了眼,他又朝着清瘦少年靠了靠极为委屈的说:“宋哥你看看她,不分场合的要我赔钱。”
他的一道扭曲的撒娇确实让唐瑾瞥了他一眼,难不成这两人是Gay?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唐瑾没法与他们平视,似如疲倦袭入她的整个身体说:“打烊了,没解决完的都出去解决,你过来报账。”
社会哥虽多为不悦,但上头老板可是个大佬没法得罪,他偏头顺着人流一同走了出去。
刹那没多久只剩下两人。
唐瑾看着他们模样却为富贵公子的姿态,可这跟她没多大关系。
过来的并非是蒋子晨,而是长着一张无害而又温和面孔的少年,“刷卡。”
他似乎连价格多少都不在乎。
“这需要签字留底。”
唐瑾拿出损坏器材名单,这些都需要记录下来好对账单,她抬起下巴顺道再递给他一支笔。
清瘦少年十分配合接过笔,深眸略微勾起眼角低沉的说:“学校天天夸赞的年级第一?”
唐瑾指尖落在键盘上微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物理试卷,她又快速收回神色勾唇略带讽意说:“年级第一被转学过来的宋屿生抢去了。”
说来奇怪,一个开学考试就被学霸大佬抢去了奖学金,她这一学期又得找一份周末工作了。
完全打破了她所有计划。
清瘦少年简单嗤笑一声,他右手食指与中指不断的转动着中性笔,“说不定是抄袭。”
“也是运气的一部分。”在她眼中就算是抄袭,能够把她超越都是她的能力值低。
清瘦少年再次勾唇一笑,似有似无的极为随意性。
唐瑾按照流程办理下来,简单而又简略,她赶忙收起自己的试卷准备打烊关门回家。
靠。
他们的罚单没拿。
唐瑾“唰”抓过罚单冲出去,耳畔瞬时传来滴滴水珠落尘,她眼见少年还未走远。
高挑而又清瘦,少年笔直的走在斑马线上,右手轻抓着黑色雨伞把柄,幽暗的暖灯为之打烊。
她正要冲过去的瞬间,已经变成了红灯,为此她刚要出腿的右脚顿在了半空中,睫毛微颤打开入眼的水珠,恍然一道呦黑高挑的背影闪过她的脑海中。
目色恍然睁大没了呼吸,她惊悚又惧怕的捂住薄唇看着清瘦少年。
与她脑海中那位拿着匕首沾满了鲜血的背影重合起来。
突然她的胃极度翻滚难受,一道早已尘封海底的记忆翻阅而来,直到少年离开她的视线。
她的疲倦彻底划开离去。
他背影像极了几年前她所见过最为残忍的少年。
唐瑾抽身再回到台球馆全身已经湿透了,可她只是简单的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脸部,她手中的罚单已经湿透融成了一团,要是再停在雨中不动可能已经再度报废了。
他已经消失了六年,怎么可能又突然之间出现?
唐瑾赶紧收拾好剩下的物品,她拿过刚才清瘦少年签字的单子,目光轻瞥了一眼末端。
落款:宋屿生。
他就是新转来开学考试拿第一,出其不意的让她这学期愁苦交不起学费的宋屿生,更是与她相关记忆里相似的少年。
唐瑾轻拍打了两下自己脑袋,示意自己不要乱去想些没用的,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找上她。
难不成还要杀人灭口?
唐瑾背上书包将台球馆关上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现在已经没人再在街巷悠走,她时常半夜回家,月考她要是再不能超过宋屿生,这学期的奖学金完全没有任何希望了。
辽城。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唐瑾眺望一道悠长的楼梯,没有任何的光芒路灯,一串上去的楼房都怕伤害到自己的利益不愿意出钱安灯,每到半夜就略显的阴冷惊悚。
她一个脚步按照规律上去,走到末端拐角这才有每家的灯光打烊,她一瞧一楼自家的灯还亮着。
又是来催债了。
唐瑾还没拿出钥匙开门,“吱嘎”破败的房门被人狠厉一拉,一道尖锐刺耳波及耳畔的女音响起:“又是这么晚,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什么不堪的工作。”
她发丝已经凝固似的成了一条条,水珠更是黏稠的叫她有些发颤,她木讷的将脚步停在门外。
“没钱。”
今天老板出差没回来,她压根儿不知道向谁去开口领工资,哪怕是台球馆的主管也是十分吝啬不愿多出一分。
“砰当”本就破败的房门又一次受到创击关上,她瞬间感受到一阵寒风吹过她的全身,现在养母是连解释也不肯听了。
“没钱就滚出我的家!”后妈十分泼辣无理的吼叫着。
他们是重组家庭,仅仅二婚了没一个月,父亲因为在工地上班在高楼摔下来意外死亡,她过户到了后妈这里,还差三个月才成年,做很多事情都需要向后妈问候。
她就这样被父亲遗弃了。
她想逃出辽城。
唐瑾转身落座到楼梯间的后侧,至少可以简单的挡住冷风,她蹲坐在那蜷缩一团,还差三个月就可以远走高飞。
彻底离开这个地狱。
唐瑾等着灯熄灭后才轻轻的打开房门走进去简单的洗漱,抱着单薄的被单蜷缩在沙发上睡觉。
她一夜睡的极浅,心绪又飘然到了昨晚遇到的宋屿生,他的背影步调像极了记忆中那个残暴少年。
六年前她还是被爸妈呵护在手心里的小宝贝,天真烂漫完全是她如今渴望不可及的代名词。
她亲眼目睹了记忆里的少年抓起地上已死去的老鼠生肯起来,还拿过匕首要去刺别人,虽没有成功,但看得出来他已经疯掉了。
他还掐住她的脖子警告:“要是我再抓住你,下一个死的人就会是你。”
仅仅与她同龄的男生,竟然会如此的疯狂。
那是她一生的创伤与阴影,当初她仅仅才十一岁,懵懂无知的年华,却在那一刻添加了一分污渍。
唐瑾越想越睡不着,她留下来的时间全是辗转反侧。
直到清晨光芒打烊在她脸上,唐瑾昏沉的坐起来扶额,不能生病了,否则会影响学习以及浪费钱,她起身准备去找校服穿上,今天周一还要升旗,校服是必备品。
唐瑾起先脑袋还有些灼痛,到后来她皱起了眉头,她到处眺望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外套去了哪里,明明记得前天洗了挂在阳台上。
“唐芸欣你是不是拿了我校服!”唐瑾一向不太爱把情绪写在脸上,可这关乎着奖学金以及老师的偏袒,她不得不将脾性发泄出来,她本就没多大的耐心去调解,一碰到母女俩更是焦头烂额。
她“吱嘎”轻推开唐芸欣的房门,后妈的亲生女儿自然宠爱无度,她确实羡慕极了唐芸欣的现状,想要上百上千的化妆品后妈二话不说转账,而她连买几十块的衣服都得仔细斟酌。
时常都在想要是妈妈选择了她,会不会也会唐芸欣一样也是无忧无虑的过着生活。
最起码爸爸要了她,还是有个家,现在爸爸离世了,她也再没家了。
“唐瑾你有毛病吧,我他妈拿你穿了又破又旧的校服做什么,我让你开门了吗,滚出去,眼线都歪了!”
唐芸欣的声嗓与后妈的格外一致,连泼辣也是丝毫不减。
那她的校服去了哪里?
唐瑾又关上了门,她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唐芸欣拿的,现在她必须得去学校报道了。
校服怎么会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