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沅突然觉得, 时间真是个恐怖的东西。
尤其是对年少时的欢喜而言,虽然这个年少在当时也有三千多岁了。
谁能想到,妖皇和仙尊的劫数会搅到一起。
生老病死, 七情六欲, 唯惧情劫。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凡界寻常修士怕沾惹,神魔亦是。毕竟劫数这种东西一旦开始,就意味着不会顺畅到那里去, 渡劫者若不能从本心突破, 被他人强行干预劫数,那么即使回来,修为和心境都会大大受到影响。
就算是六界几位尊主,入了轮回,也要自力更生。
渡劫幸运的,一世就回来, 不幸的, 已历经十世轮回。
其中变数最多的,就是情劫。
今天这个仙君三生三世, 明天那个仙子虐恋情深, 就算放下了,结束后也会心伤。
轮回台旁时不时就冒出哭声。
风沅有时也在疑惑她和晏予凡间最后闹得那么不愉快, 是怎么成功渡完劫的?
总不至于是她沾了对方的光,被一齐带走?
风沅也是从轮回台回来后才知道,晏予的劫早八百年前就渡完了, 至于为什么还要第二次去凡界感受人生。
她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
肩膀处的刺痛重新勾起了风沅对这件往事的回忆。
只是当时是心口, 现在是肩膀。
唯一相同的, 大概都是皮外伤, 不致命?
以及她都打了回去?
风沅看着面前神情各异的众人,莫名觉得有点好笑。她发现伤心是有,但对祁言也是莫名怜悯。
她发现这么多年来,对方留在自己心中除了那些渐渐褪去色彩的温柔回忆,更多的居然还是他的野心,他的算计,他步步为营的手段。
以及可以将自身视为棋子的冷静。
但现在,看着青年,风沅几乎要幸灾乐祸起来,那样想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男人,如今却不得不变成被其他东西所操纵的傀儡。
她看得清楚,对方挡在白乐妩身前出手的瞬间,眼底有一丝挣扎。
要是没有挣扎,那一剑估计又要正中心口。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风沅歪了歪头,打量着从地上狼狈站起的男人,露出一个当年在凡界时她最擅长伪装的清浅温柔的微笑。
毕竟作为凡女阿沅,她需要伪装,但作为妖皇,她可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恶劣。
我不痛快,你也别想舒服,仙尊。
妖界和妖皇的面子可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祁言不着痕迹避开了白乐妩搀他的手,瞧着风沅肩膀处的血迹微微失神,他垂眸道:“我以为你能躲开的。”
仿佛自己刚刚看见白乐妩要受伤时心脏处的剧烈收紧只是一场虚幻。
青年只感受到那一剑刺中后血液突如其来的冷滞。
祁言眼底重新涌现出挣扎,他想要去拥抱安慰那个从他那逃走的宠物,但他的视线却不自觉落在妖皇身上,看着对方脸上似笑非笑的讽刺,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
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意和异常冷静。
他突然推开身边被这一切吓到正惴惴不安望向自己的少女,少女水润的眼眸中所呈现的是他最为熟悉的恐惧和连对方都没意识到的依赖与爱慕。
以往祁言很喜欢看这种眼神。
但现在他却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恶心与厌倦。
青年在一阵混乱和周围大多数的敌视目光中,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对身后带着哭腔的轻唤充耳不闻。
有一瞬间,仙尊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最后想的居然是妖皇今晚的黑衣不好看,他适合比石榴花还要艳丽的红裙。
外面守卫没人能拦得住仙尊。
“陆玖,停下。”风沅拦住脸色阴沉的青年,平淡道:“让仙尊走。”
“陛下!”对方难掩怒意,“可是他伤了你。”
“我知道。”
“陛下!!!”
“小伤而已,再者,我那一掌可要比仙尊重得多。 ”
“可……”
“我再说一遍,退下。”风沅这次的语气明显要重许多,她皱着眉头沉声开口:“仙尊走了,我们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待。”
“是……”眼见陛下心意已决,陆玖就是再不甘心,也只能暂时低头。
他站在陛下身前,将对方紧紧护在身后,望向对面的目光戒备,眼神冷硬,“既然仙尊已走,那敢问天帝和魔尊又为何事夜访我妖界?”
霁华:“……”
他无声望了眼同伴,默默往后移了移。
姜槐瞪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突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眼前是风沅高高在上的凝视,周围是妖族充满敌意的打量,身后,身后是不久前才结为同盟,但半点都靠不住甚至再次背刺他的天帝小小声“加油。”
魔尊刹那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他就只是想来看看乐妩是否真的在妖界,好不容易他们一对有情人还有个碍眼家伙意外重逢后,他都没来得及质问风沅。
就被霁华背刺。
对方理直气壮要带走乐妩,说这是一早就达成的条件,他出了龙鳞甲和凤凰羽衣,乐妩就要归他。
想要人,拿东西来换。
但到了风沅手上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还回去。
霁华就是故意的,姜槐脸色漆黑,不仅故意,还半点都不顾及乐妩的心。
将那些死物与她相提并论。
这他能答应吗?当然不能。姜槐轻柔捧起心爱女人的脸,看着少女强忍的泪意和“我不要被当作物件一样交换”的努力辩驳,心疼不已。
他承诺道,声音沉稳有力,“放心,我不会将你交给他的。乐妩,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魔后的位置被你承包了。”
“我会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的。”
“姜槐,你,你怎么这么霸道。”少女听的粉面含春,在长久的不安中仿佛重新找到可以停靠的港湾,顿时破涕为笑。
美人梨花带雨美,但眉眼舒展后的娇俏妩媚更让人动心。
她仰着脸,纤细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睑处投下细碎的阴影,全心全意注视着面前的男人,芙蓉面,柳叶眉。
唇色粉嫩诱人。
姜槐嗓子有些发干。
“乐妩。”
“姜槐。”
姜槐莫名觉得大脑有些昏昏沉沉,不受控制起来,昏黄烛光中,气温升高,两人越凑越近。但就在快要与心上人呼吸交缠的时候,他突然偏过头,慌忙向后退去。
视线触碰到少女微微瞪大的双眼,也只能露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歉意微笑。
青年发现他根本……亲不下去。
不仅不能,甚至还想夺门而出。
美人在怀,温香软玉,我却无动于衷。
姜槐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
不,不可能的,他才几千岁,风华正茂,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的原因。
姜槐逐渐陷入自我怀疑。
但时间不等人,下一刻,他就被身后的霁华踹了个趔趄,对方冷冷道:“色/欲熏心。”
“你这是嫉妒!”
“呵。”
双方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火花四溅。
一个魔尊,一个天帝终于在此时忘记了他们是在偶然听到妖界侍女谈论妖皇为了那个白姑娘送走余诺公主后,打晕侍女,偷偷一路溜进来找人的。
他们的打斗瞬间就惊动在外值守的侍卫。
眼见出现异动,侍卫们不敢犹豫,连忙派人告知陆大人。
陆大人来了看见是天帝和魔尊,沉默了下,发现劝不动,又让人去找妖皇。
于是正要就寝的风沅听到了侍女焦灼的呼喊:
“陛下,出事了,天帝跟魔尊为了白姑娘打起来了。”
哈?
等到她赶过来时,斗争早已进入白热化,越来越激烈。风沅刚抬眼,就看到姜槐飞上屋顶,足尖一点,房子便塌了一半。霁华落到另一处,又一点,房子再塌一半。
“……”
期间还有熟悉的仓惶尖叫声,“你们不要再打了啊。”
围观妖族都要看傻了。
再打下去,她的宫殿就没了。
风沅忍无可忍,迅速给其他地方布置了个结界,确定不会被波及后,飞身上前,加入其中。
几乎未加思索,她就选择站在霁华一方。
毕竟以姜槐的功法,空旷处打是双方都很爽,但在这里打,爽的只有对方,她的宫殿是一点都不爽。
每破损一处,风沅都觉得肉疼。
二打一,另一方迅速落败。
也许是不服气与接连被欺骗的怒火,魔尊在落地后依旧没有停手,反而调转方向只对妖皇出手,一招比一招凌厉,一下比一下咄咄逼人。
风沅被打出了火气。
她也毫不犹豫回击过去。
现场瞬间变成了魔尊和妖皇对打,天帝被晾在一旁。
但越打魔尊脸色越难看,妖皇神情越微妙。
原来上次忘川河的比试不是错觉。
风沅估量了下,姜槐的实力在后退,或者说用不出全力。
她看着对方不知道是恼还是羞的通红,寻到疏漏,便将青年击落于地。就在她准备再补一掌结束这场斗争,放下警惕时,一个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挡在姜槐面前。
风沅下意识就要收手,但来不及了。她只能尽量不断收回法力,毕竟那一掌打姜槐没什么问题,只是痛一段时间,可打在冲出来的白乐妩身上,估计当场要去半条命。
到时自己也要被牵连。
再加上上次才被那股奇怪的力量警告过,风沅还不想冒这个险。
她将法力收到对方能接受的程度。
确保不会有太大损伤。
但风沅没想到,对方没有受伤,倒是她被戳了一剑。
不知道何时来到妖界的祁言提剑而立。
不仅是风沅被刺懵了,连呆在一旁还来不及感动心上人挡在面前救自己,正沉溺于自己居然输了的世界中的魔尊也懵了。
特别是在看到妖皇又回了一掌,将人打出去后,魔尊更懵。
他有点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祁言和风沅不是……那种关系吗?
莫名其妙沦为背景板的天帝倒是莫名其妙松了口气,“果然还是姜槐在胡说。”
但很快,霁华就感到这口气松早了,不说他们擅自潜入妖界,在人家地盘打斗,光是与半路杀出的祁言绑定,默认跟对方站在一起这点。
今晚估计无法善了。
果然,风沅带着一帮人将他们围住。
“一赔钱,二滚。”
妖皇神情中满是不耐。
作者有话说:
姜槐:呜呜呜,我,我是不是哪里不正常?
霁华:呵,色\欲熏心。
风沅:给老子赔钱,人滚钱留下。感谢在2022-01-18 23:58:27~2022-01-19 23:5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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