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三章 郎中
‘潮’生夜里睡得并不踏实,恍恍惚惚的,心跳得极快,还觉得口干。她想唤人倒茶,可这么一来,四皇子必定会醒。忍了一会儿,刚刚入梦,又好象听到婴儿的哭声。这时候的婴儿,一夜总得醒那么几回的,‘尿’湿了,饿了,都会哭。
她越听越象,欠起身来,四皇子随即也醒了。
“怎么?”
“儿子好象哭了。”
四皇子听了一听,并没听见哭声。他披衣坐起,让人去看一看。果然是哭了过,‘乳’娘已经给换了‘尿’布,正在喂‘奶’。
“离得这么远,你也听得见?”
“人家都说母子连心,大概是有些的道理的。”
‘潮’生想,也许她刚才不是听到,而是,一种感应吧?
说起来很玄,可是很多做母亲的人都有过这种体会。不管隔得再远,孩子一哭,母亲都会立刻惊起。
芳园端了茶进来,‘潮’生喝了几口,两人重又躺下,一时也都睡不着了,‘潮’生小声说:“刚才做了个梦。”
“什么梦?”
‘潮’生抿了下嘴:“不行,现在天还没亮,不能说。”
民间有种说法,说是若做了恶梦,等太阳升起后再说出来,梦就不会灵验。
‘潮’生虽然不‘迷’信,可是想起来,总也觉得心里不太舒坦。
“没事儿的。梦都是反的,梦见死,往往却是发财的兆头。梦见分离,有时候代表着离别的人就要重聚了。”
四皇子的声音低沉醇厚,本来就带着一种让人心神安定的力量。‘潮’生朝他那边靠了靠:“嗯……我刚才梦见,有人把儿子抱走了,我跟在后头追,怎么都追不上,就听见他在哭,哭声还越来越远……”
四皇子拍了拍她:“你瞧,我说梦是反的吧。儿子怎么会被人抱走?”
‘潮’生一笑:“我也不知道,可能前几天分娩时太紧张,那股劲儿还没过去。”
“说得也是,到现在你也没抱过几回儿子,可得早点儿把身子养好才行。”
四皇子吩咐了一声,‘乳’娘喂过孩子,把抱了过来。
这孩子已经又睡着了,小脸儿红扑扑的,手攥着小拳头,就贴在脸颊边。
“把他放下吧。”
‘潮’生又惊又喜:“放这屋里?”
“你不是想孩子嘛。”四皇子说:“我觉得孩子也肯定想亲娘了,就让他睡中间吧。”
“可是……那你也睡不好了。”
“我好办,明天找个空子再补一会儿。”
话虽这样说,可是‘潮’生也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空子哪那么好找的。顶多就是坐轿的时候眯一会儿,或是用完午饭的时候能偷得一点点闲。
软软的婴儿卧在了两人中间——
阿永那时候也曾经在这张‘床’上睡过。
‘潮’生一瞬间有一种时光倒流回去了的感觉。
她爱怜的替儿子挪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只有巴掌大的小枕头垫好。
不知道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换了地方,婴儿的嘴巴呶了两下,仿佛还在寻找食物。
他很快就沉沉睡着了,‘潮’生也是一样。
四皇子看着身畔熟睡的妻儿,这个孩子长得更象‘潮’生,比阿永还显得秀气,鼻子嘴巴都小小的。母子俩头靠得很近,四皇子伸过手臂,就把两个人都揽住了。
第二天传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消息。
今日六皇子妃在灵堂晕倒,太医替她诊脉,竟然诊出来六皇子妃有身孕了。
这就是遗腹子啊。
得知这消息,‘潮’生倒是替六皇子和六皇子妃庆幸。
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管男‘女’,总算是六皇子留下的血脉啊。而且,有个亲生的孩子,六皇子妃下半辈子总算有了寄托和依靠了。要是个姑娘,好好抚养长大,可以解多少寂寞。要是个男孩儿,那他们府中可就后继有人了。
也算是丧事中的难得的一桩好消息了。
‘潮’生喝了半碗汤,芳园把碗接过去,忍不住说:“别人怀上孩子,您倒先高兴上了。”
“总是桩好事。你瞧这两个月过得,哪有一天顺心日子。六皇子还未及弱冠,就这么撒手走了,也的确可惜。撇下六皇子妃,实在够可怜的。有个孩子,她下辈子总是好过得多。”
芳园说:“您就是心善。”
‘潮’生还记得当初在宜秋宫的时候,有一次宴上,六皇子偷着多喝了酒,脸红的象猴屁股一样,还硬撑着说没喝,可沿着一条直路走,他硬是走成了八字型,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想来就跟昨天的事儿一样。
可这人说没就没了。
不管皇后和陆家做过什么,六皇子他人是好的。
可惜。
“六皇子妃这一有了孩子,那过继的事儿自然就不用提了。”‘潮’生提了一句,芳园心一跳,看了她一眼,发现‘潮’生神情并无异状,才轻轻松了口气。
看来王妃从头到尾就不知道,陆皇后想过继的是谁。
她连忙说:“正是啊。这要是‘弄’个嗣子进‘门’,可六皇子妃将来又生下个儿子,这长幼,亲疏,名份,都是**烦。”
“是啊。”
圣人让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那也是先幼自家的,再推及到旁人家。自家要是没有,那抱来的大概也能当亲的养。自家要是有了,这隔一层肚皮,区别可就大了。
芳园把话岔开:“刚才遇见芳辰,她说公主带了不少东西呢,都得整理归置,忙得她们几个团团转。”
“嗳,咱们院里也不怎么忙,要是她央告你,你就去帮帮她吧。”
“我知道。”
芳园端着东西从屋里出来,芳景正好进院‘门’。
“你这是从哪儿来?”
芳景朝后头呶了下嘴。
芳园左右看看,拉她到一旁,问:“那事儿,怎么说?”
芳景轻声说:“已经送走了。”
芳园点下头,也没问送到什么地方去。她很明白,有的事儿最好不要打听,知道的越少越好。
“前院儿的人说,葛先生请到了。”
芳园惊喜地问:“真的?”
芳景点点头。
“哎哟,谢天谢地。”芳园说:“那我这就安排,请这位葛先生替王妃诊脉吧?”
“嗯,把大公主也请来吧?”
“对。”
现在许婆婆一躺下,‘潮’生还在坐月子,身子也弱,加上李姑姑又即将临盆,内宅没个管事儿的人,实在不便。大公主要是在场,上上下下的人可都有了主心骨,做事儿也麻利起来了。
屋里布置好,大公主也过来了,芳景挑开帘子,小肃引着那位葛先生进来。
这人一把年纪了,胡子头发都是白的,脸上皱纹却不多,双目有神,看起来‘精’神矍铄,虽然是老人,可一点老态也没有。
他有年纪,‘潮’生也不用多避讳什么,大公主招呼着:“葛先生请坐。”又吩咐人上茶。
葛先生淡淡一笑:“不必客气了,还是先请脉吧。”
这种务实的作派倒是让大公主很欣赏。
可不就是么,夸夸其谈的那是江湖骗子,手下没有真功夫,才要在嘴上拼命吹嘘。
‘潮’生想,其实葛先生就算医道高明,未必就比孟太医胡太医他们有优势。毕竟诚王府这一摊子,一直是他们两位轮转着来的,各人的身体情况都更了解。
可是其他人不这么看啊,这看郎中,当然是越老越好。‘毛’头小子初出茅庐,看过几个病人?那能靠得住吗?
葛先生诊脉时,屋里人一起盯着他的脸看,仿佛‘潮’生的身体病况都会在他的一张脸上体现出来似的。
‘潮’生虽然不‘迷’信“老郎中一定是好郎中”,但是看着这位葛先生,也觉得亲切。老头儿的眉‘毛’都是白,尾端还很有些长,垂了下来,也不会让人感到颓唐,倒是显得有些俏皮。
莫名的就让‘潮’生想起老顽童来了。
这位葛先生,不论医道如何,肯定很会保养,而且心态极好,要不然不会看起来这么童颜鹤发的。
这位葛先生家境殷实,还做过官,本来也不靠行医糊口的。等闲人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号,其他人若想寻他治病,一般得亲自上‘门’去。四皇子能请到葛先生出诊,这下的功夫可不算浅了。
可惜他这会儿不在。
葛先生诊完了脉,大公主‘性’急,先问:“怎样?”
一般亲属问病况,都会避着病人的。大公主倒是直接,当面就问上了。
“王妃不必忧虑,身子并无大碍,我开一剂‘药’,吃几天看看。其实不吃也不打紧,要补气血,膳食可比‘药’石要强得多。”
这说得也和太医说的一样。
大公主对这个答案看来并不满足,不过也没有当着‘潮’生的面再问下去。
葛先生说:“王妃‘性’情平和,这是好事。凡事不必心急,顺其自然就好。”
‘潮’生说:“多谢先生,先生费心了。”
大公主说:“请先生到外面吃茶。”
葛先生出内室,坐下来吃了一口茶,提笔写了一张方子。
芳园接了过来,递与大公主。
上面的东西倒都有限,并无什么极名贵稀罕的‘药’材在上面。
大公主又问了些话,葛先生笑呵呵地答:“公主尽请放心,那些大发大补的东西,于王妃现在并不相宜,倒不是小老儿穷酸惯了舍不得开好‘药’。照这方子吃上十天看看效验。过得十天,小老儿再来替王妃请脉。”
大公主点头说:“那就先吃着看吧。”
言下之意,对葛先生并不是特别信得过。葛先生也不在意,还是呵呵一笑。
“还有一位病人,也要劳烦您。”
葛先生并未多问是什么人,芳园上前来带路,领葛先生去了许婆婆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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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更晚了。
虽然已经到了节气已经到了七九河开……可是天气还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