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事

潮生轻声问:“哥哥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

何云起只是摇头:“都过去了。妹妹你这些年何尝不是?勇叔没和我说清,你怎么会在诚王府?”

潮生简单的把自己几年经历概括一下:进宫,到东宫,然后就是王府。

浣衣巷那一段她自然略去了没说。

何云起眉头皱了起来:“妹妹怎么会进了宫?”

“当时勇叔不在,我生活没着落……”说起这个,就难免要提起隔壁的钱家了:“钱婶儿说进宫是条活路,我也不太懂,只想能吃饱就好……”

许婆婆正好从外头进来,听了这话难免又冒火:“快别提那家人了,一家子没个好东西。刚才那个妇人就是钱家的二儿媳妇,替她婆婆说情来的,可是话里话外的还敢暗示我最好息事宋人,打上了官司可没咱们的好儿。当初勇子可是给足了她家银子的,那黑心的一家子把钱昧下,把姑娘往宫里一送,打量咱家没人了,还把后面院子房子都占了去……”

何云起并不象许婆婆那样怒形于色,只是点了一下头说:“我知道了。”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

可是潮生看看何云起平静的神色,心里不知为什么就觉得钱婶一家的前途不妙。

许婆婆端回来的可不是热茶,而是热腾腾的甜汤:“来来,韬哥儿尝尝,你以前可喜欢喝这个。姑娘也尝尝。”

何云起忙伸手来接,许婆婆不让他动手,自己把托盘放下,再捧了碗递给他。

“还真饿了,晚饭就吃了一口,匆匆忙忙跟着勇叔就过来了。”何云起十分捧场,也不嫌烫,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许婆婆先是欣喜,然后又心酸起来:“韬哥儿这些年吃苦了……西北那地方要什么没什么,连年的打仗……”许婆婆话题一转,快得让潮生都措手不及:“韬哥儿年纪也不小了,可成家了没有?”

这个时候的人成家都早。看何云起也得有二十了吧?他成家没有呢?

何云起差点呛着,摇头说:“没想过这事儿。”

许婆婆正色说:“哪能不想呢?何家就你一根独苗,这延续香火承宗继祠是大事,你可得上些心……唉,可惜我这些年都不在京城,也不知道哪家有合适的闺秀……”

不但何云起,连潮生都感觉压力倍增啊。

呃,有了年纪的人大概都是这样,不管前头说什么,后头都能给你扯到终身大事上头去。

潮生不怎么厚道地想,好吧,哥哥先头痛吧。这个长幼有别,许婆婆肯定先解决了何云起再来对付她。

这么看来她暂时还不用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

说实在的,在这时代嫁人——能嫁什么样的人呢?

潮生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听许婆婆说的,自家爹是个好人,草根出身,对妻子一心一意,不纳妾。

这样的好男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这么说自家娘亲很有眼光,一眼能挑中个好夫婿。

“哥儿可得上点心,这不是小事儿。”

何云起诺诺应下。不过小冬看他似乎有那么短短的一刹那,好象心不在焉,象是想起什么什么人。

难道哥哥有意中人?

何云起不能久待,还要在宵禁前回姚将军府去。许婆婆依依不舍,拉着他不愿意松手。何云起轻声安慰:“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我这两天就去赁处院子,接婆婆和妹妹过去。”

许婆婆抹着眼说:“好。韬哥儿你自己要多保重。身上钱可够用?赁院子可不如自己买一处——其实这里也很好,虽然地方小了些,可是眼下咱们几个人尽够住的。”

潮生也觉得不舍,同许婆婆一起送到大门外头。

许婆婆一直张望,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慢慢的走回来。

一天里头大喜大悲,潮生只觉得这几年都没有这么累过。

“姑娘肯定累了,红豆快打水,服侍姑娘洗漱了,早点儿歇息。”

潮生点了下头。

许婆婆说红豆不懂规矩,可依潮生看,红豆已经够得上大家婢奴的水准了。床已经铺好,潮生躺了下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一丝力气。

床不是睡惯的那张,枕头也是一样。

潮生一时睡不着,今天见的,听的,想的……都太惊心动魄。

钱婶儿一家的所作所为……还有何云起的突然出现,还有何家的过往……

潮生紧紧抱着被子,在黑暗中露出一个傻兮兮的,满足的笑。

她有哥哥,亲哥哥。

她在这世上不是孤身一人。

但很快,笑容又从她脸上消失了。

不,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陷害何家的仇人到底是谁?那人还活在世上吗?许婆婆和何云起知道不知道那人是谁?

何云起重新回到京城,会不会再招致陷害倾轧?

她翻了一个身儿,又翻了一个身儿,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

梦里光怪陆离,许多的人来了又去,一幕又一幕的悲欢离合轮番上演,潮生醒来全不记得梦中情景。

窗上日影宛然,潮生有些讶异。

这一觉竟然睡得这么沉。以往差不多五更天就起身了,有时候还要更早,今天竟然睡到了日早三竿?

因为昨天太累了?还是因为回到了自己家中?

潮生真有些担心自己由俭入奢易,就此散漫懒惰起来。

昨天的经历,象是一场梦似的。

不过腕上的镯子沉甸甸的,又是那样真实。

潮生挽了一把头发,拥着被子坐起身来。

只告别了王府一天,潮生已经觉得那里的生活离自己很遥远了。

这里远没有王府安静,邻里鸡犬相闻,货郎的叫卖声,孩子奔跑玩闹,院子里有人在走动,可能是许婆婆,也可能是红豆……

家这个字,有时候只是一种感觉,没办法具体形容。

门帘一掀,许婆婆笑着问:“姑娘醒了?”

潮生揉揉眼,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不晚。”许婆婆捧来衣裳:“姑娘昨天累了,原该多睡一会儿。”

当惯了丫鬟,突然间不用做活了,潮生实在太不习惯了。她这么些年过的都是日日劳作的生活,区别只是活轻活重而已。

不做活,她要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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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关于嫁时衣的番外,一时想不起先写谁比较好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