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元璐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慌什么?这安南不是还没反么?区区几十人而已,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该流放的直接塞到铁道部那边,有什么好在意的?”

张书勤道,“可是再这么抓下去,人心浮动,就算是安南人不想反,也会被逼反?”

倪元璐淡淡的道,“那就让他们反好了。现在安南是大明的,不再是黎氏的安南,一切就得按大明的规矩来办,再想跟以前一样,不可能。”

张书勤急道,“可是?”

倪元璐放下了茶杯,脸色有些不好看,“可是什么?你是大明的知府,不是安南人的知府!

你要记住,你这一身的荣华富贵是从何而来,更该记住圣人教诲,该当如何忠君、报国、爱民!

你对安南人再好,他们也未必领你的情,你对大明百姓再坏,他们也不会记你的仇!”

张书勤脸色顿时大变,“总督大人何出此言?下官虽然不才,可是也未曾收受安南人一文钱的贿赂,心中想的也是如何忠君报国!

下官担心的是这安南刚刚平定,若是再演宣德旧事,陛下震怒之下,只怕这安南会血流成河!”

倪元璐不以为意的道,“那又如何?你当咱们这位陛下现在就不震怒了?只怕大军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安南人举旗造反了。

不要慌,本官还在这镇南府,就算是有事,本官也会与你在一起,不会扔下你不管,你担心个什么劲?”

张书勤冷哼一声,干脆站了起来,躬身道,“下官告辞!”

气冲冲的张书勤干脆出了总督府,回知府衙门去了,省得看着倪元璐碍眼,这位卢总督越来越不像是文官了,倒像是个莽夫!

知府衙门里面,提学官方继圣已经早早的在等着张书勤了,眼见张书勤脸色难看,方继圣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

张书勤哼了一声道,“总督大人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你的事情就别想了。”

方继圣皱眉道,“眼下安南人心不稳,若是那些学子也被逼的反了,莫非真要将安南杀个血流成河?须知兵者不详,圣人不得已……”

啪的一声,张书勤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圣人!圣人有没有告诉你,陛下不在安南,这总督大人便是安南的天!?圣人有没有告诉你,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本官告诉你,安南反不反的,跟你我没什么关系,便是将安南上上下下都杀光了再移民过来,你这提学官还是提学官,本官这个知府还是知府?你要记住,你的官位和俸禄是天子和大明给的,不是安南人给的!”

气哼哼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张书勤又淡淡的道,“方大人慢走,不送!”

方继圣一看张书勤这般模样,就知道张书勤必然是在总督府受了气的,估计是原模原样的将气撒到了自己的头上,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躬身道,“下官告退。”

等方继圣离开了之后,张书勤才冷哼了一声,喊了一声道,“来人!”

看总督大人的意思是要来硬的了,自己这个知府再大也大不过总督大人去,该配合总督大人的还是得配合总督大人。

“告诉下面的人,该清查丈量的土地一定要清查丈量。

谁也别想着在这上面偷奸耍滑。

否则,小心他们的皮!”

与此同时。

另一边

阮子安在屋子里面来来回回的踱了好几个圈子,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诸位,咱们要干的是什么事儿,大家伙儿的心里也都清楚,一理事发,很可能……”

胡书杰道,“现在不就是到了最后的时刻了?到底要不要干,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商量出个章程出来,可不能再跟以往一样了。

根据下面商队提供上来的消息看,大明的东海舰队和南海舰队现在都在莫卧儿和奥斯曼那边,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就顾不上咱们这里。至于北海舰队,还在大明的奴尔干都司那边,等他们赶到,安南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院子安道,“那三支舰队且不去管他们,通过他们运送士卒和补给,再怎么快也得一两个月的时间,不足为虑。

倒是那个升龙卫的家伙们,他们才是眼下最大的隐患,只有一鼓作气的拿下他们,事情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尘埃落定,造成既定的事情,逼迫明国皇帝承认我们安南的藩属地位。”

胡书杰摸着胡子,沉吟道,“若说是城外的那个升龙卫,他们的兵力现在只有四千六百人左右,还有一千余人在升龙城里,想要一网打尽,明显是不太可能的事儿。

另外,明国的狗皇帝在我安南布置了足有四个卫所,也就是说,我等想要起事,最先要面对的便是这四个卫所的攻击。

其次,大明的铁路那种东西,想必你们也是见识过的,一旦大明通过铁路向我安南增兵,后勤和兵力方面,都将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

所以,我的意见就是,一旦我等起兵,第一时间就是围了那些卫所,然后将这些铁路全部拆毁!”

阮子安点了点头道,“拆起来容易建起来难,只要大明无法在第一时间向安南增兵,我们便有了足够的时间,到时候既定事实之下,就算是大明再不愿意,只怕也得捏着鼻子认下来。”

见话题越聊越偏,坐在屋子正中的黎旭咳了咳嗓子道,“正所谓师出有名,我等起兵乃是反抗狗管的压迫,非我等反大明皇帝,这一点要分清楚,否则的话……”

刚才还慷慨激昂的阮子安和胡书杰不禁缩了缩脖子。

虽然这个号称是黎朝王族的黎旭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但是他提醒的这一句无疑是救了大家一命。

反皇帝跟反抗官府这完全就是两个概念,哪怕是拿到朱由检面前去,到时候也有得解释,甚至于东海舰队和南海舰队在面对这个理由时,都要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做。

最起码,在面对着没有反对皇帝的安南人暴动时,舰队有胆子直接将那又黑又粗又长的炮筒子对准安南的港口和城市?

讪讪的一声,阮子文才道,“不错,我等并非是反对大明圣天子,实在是狗管昏庸,曲解圣意,逼迫安南百姓活不下去,我等才不得不反!”

重重的点了点头以表示自己的认可,胡书杰也道,“阮大人所言极是,我等乃是大.大的忠臣。

万分拥护圣天子。

只是官府太于过逼迫百姓,以至于百姓无立锥之地。

我等不得不举义旗而反官府,请圣天子为我等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