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深躬身应了,转身去召集还没有休息的将士们去了。

朱由检却对倪元璐等人开口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想说的么?”

倪元璐道:“启奏陛下,臣今日方知军伍之辛苦!”

李素却大.大咧咧的道:“陛下,当兵吃粮,保家卫国。

这不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么?

还有啥好说的?”

朱由检却是摇了摇头,吩咐王承恩带人去准备篝火之后才开口道:“谁没有爹?

谁没有娘?

打仗是会死人的!

想想在莫卧儿死去的那些将士们吧,想想那些战死在辽东。

战死在勒石草原,战死在朵甘思的将士们吧。

朕,带了他们出去,却没能带他们回来。

朕,对不起他们的父母啊!”

李素躬身道:“陛下此言太过了。

自古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打仗哪里能有不死人的?

死去的将士们替大明百姓打下了大片的疆土,让大明百姓在一两百里年之内不用为无地可种而头疼。

这是大功德,天下人感激陛下还来不及呢。”

有一个道理不用讲,战士就该上战场,是虎就该山中走,是龙就该闹海洋。

谁没有爹,谁没有娘,谁和亲人不牵肠。

只要军号一声响,一切咱都放一旁!

朱由检的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了这首歌。

长叹了一声后,朱由检才再次开口道:“朕总想着替子孙后代抹去所有可能存在的敌人。

让我大明百姓万世无忧,是朕太心急了啊。”

倪元璐躬身道:“陛下何必如此急切?

天下之大,非是一角一隅,我大明已经占据了最好的一片土地。

也有最好的百姓,只要我大明自身不乱,纵然沧海桑田。

我大明亦将永存,陛下实在是多虑了。”

朱由检闻言,又是长叹一声,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是朕多虑了么?

或许是吧。

小冰河这种东西有多可怕,现在的你们,已经不用再操心了,也不需要知道了。

因为现在是整个世界在为大明输血。

可是,如果没有朕,再有三四年的时间,就是神州陆沉。

华夏陷于蛮夷之手三百年,直到四百多年后。

那被打断的脊梁骨,都还没能完全直起来啊!

倪元璐见朱由检依然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再次开口劝道:“陛下岂不闻,若无外患。

必有内忧?

若陛下将所有的敌人都杀光了,子孙后代又该怎么办呢?

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吃老本?

一两百年之后,岂不又如天启年间一般?”

李素斜了倪元璐一眼。

这老东西含沙射影的骂谁呢?勋贵们招你惹你了?

但是倪元璐说的也是事实,勋贵们自土木堡之变后,就再不是瞧谁都战五渣的勋贵了。

除了英国公一系之外,基本上都在混吃等死。

没等李素想好怎么反驳,朱由检却开口道:“朕担心的,其实不是大明江山。

自炎黄以降,可有千年的帝国?

姜子牙兴周八百年,刘氏大汉也不过是短短四百载。

我大明又能有多少年国祚?

朝代更迭,朕不担心,大明若是亡于汉人之手。

其实就像民间百姓说的,肉总是烂在锅里。

朕担心的,是神州陆沉,是亡于蛮夷之手!

若如此,朕无颜见列祖列宗,尔等亦无颜见炎黄先祖!”

倪元璐心中一颤,躬身道:“陛下慎言!

我大明自然江山万年,今日陛下之言,断然不可传了出去!”

已经安排完所有事情,再次回到朱由检身后的王承恩阴恻恻的道:“阁老放心,陛下所言除了我等知晓。

便不会再有任何人知晓,咱家以项上人头担保!”

倪元璐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有些话,朱由检抽疯了乱说一通没问题,但是传了出去,可就是要命的大事了。

现在得了王承恩的保证,倒不用担心泄露出去的问题了。

王承恩虽然不像以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一样执掌东厂,但是他说出来话。

却是足以影响到东西二厂,说不会传出去,就肯定不会传出去。

鲁深很快也回来了,见气氛有些不对。

鲁深便小心翼翼的道:“启奏陛下,尚未休息的将士们,很快就会过来了?”

朱由检这才振奋了一番精神,心中暗骂自己抽疯后才开口道:“把朕带来的羊先烤上吧。

今儿个朕与将士们,不醉无归!”

天津卫还没有去休息的将士们很多,除了那一个需要值守的千户所之外。

剩下的基本上都到场了。

朱由检对于这一点,几乎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早在让鲁深去召集没有休息的士卒时,其实就已经预料到了。

除了那个值守的千户所,剩下的就算是休息了,也会被这家伙给找过来!

见士卒们已经三三两两的到了校场,也围着一堆堆的篝火席地坐了下来。

朱由检突然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眼下士卒足足有四千人左右,也幸亏整个校场够大。

否则这二百余堆的篝火都不够用——那么问题来了。

自己来的时候就带了六只扒洗干净的羊,一堆篝火上面分一只,足足差了一百九十多只……

剩下的上哪儿找去?

再怎么是老天爷的亲儿子,朱由检一时之间也变不出来一百九十多只羊啊!

暗恨自己穿越没有带着仓库的朱由检低声向着王承吩咐了几句之后。

才起身向着校场而去。

此时校场上的差不多四千余人,都清楚这个富家公子哥打扮的人便是当今天下最为尊崇的朱由检。

原本还有些些低沉的讨论声,也随着朱由检走进校场而消失。

望了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鸦雀无声,仅有篝火不时因木材燃烧而发出一丝噼啪声的校场。

还有重新站起身来的士卒们,朱由检干脆从旁边的小太监手里接过酒碗,笑着道:“朕来了!

朕,陪着将士们过这个年!

没啥说的,就一点儿,吃好,喝好,玩好!

酒限量,肉管够,直到你们吃不下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