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说,倪元璐可以无视朱由检说出来的这番话,甚至于可以打个哈哈避过去。

然而倪元璐还是没忍住。

长痛不如短痛,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倒不如趁着现在只有自己和张世泽在场的这个时间,先提前把事情给挑破,省得以后想劝也劝不了!

这件事情牵扯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倪元璐都不敢往深了去想。

晋王继位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在内阁包括中极殿和五军都督府的规划之中。

以后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是要降级为成神圣罗马帝国的国王的。

要不然不就成了东边一个皇帝,西边一个皇帝?

别的问题先不去说,大明百姓该听从哪个皇帝的也不去说,光是朱由检这边就是大问题!

如果晋王殿下能够成功继位,那朱由检还活着,是加太上皇尊号还是不加?

如果加,皇太后的尊号是周皇后的还是宜贵妃的?

如果不加,那置朱由检于何处?

如果朱由检龙驭宾天的时候再提出来这个要求,让晋王继位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那置太子于何处?

搞不好就是一个兄弟相攻的局面!

更令人蛋疼的,则是这么一来绝逼是开了个坏头!

剩下的藩王们怎么想?

所以倪元璐就是拿命在赌,赌朱由检终究还是会在大明为重,赌朱由检不会一怒之下弄死自己。

很显然,倪元璐赌赢了,可是也赌输了。

朱由检确实不会弄死倪元璐,这一点是倪元璐赌赢了。

自崇祯十七年到现在,朱由检大杀特杀的官员向来都是贪腐无度害民的那些混账,对于能办事的官员向来都能宽容一些。

前提是没有触碰到朱由检的底线。

倪元璐绝对是一个能办事的官员,而且说他是愚忠也好,说他是一心为国也好。

朱由检最喜欢的官员就是这种,能办事儿还听话,同时还能有自己的主见!

所以朱由检是舍不得杀倪元璐的。

但是倪元璐也赌输了。

如果换成其他的皇帝,基本上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是以大明为重,而朱由检恰恰选择了以世界为重。

大明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基本上已经天下无敌了。

而天下无敌的状态意味着什么,就算是其他人看不到,穿越过来的朱由检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强秦、强汉,这两个基本上就是天下无敌之后自己把自己玩死的典型。

朱由检不希望大明再走上强秦和强汉的道路,那么就得给大明人为的制造一个对手出来。

扶植其他的国家显然不在朱由检的考虑之中。

后世的鹰酱不是没有扶植过一条狗,狗的名字叫倭国。

但是倭国那条狗总是不太听话,时不时的就会向主子呲牙,自信心膨胀到最嚣张的时候号称可以买下整个鹰酱。

朱由检显然不希望以后扶植出个这样儿的二五仔出来。

被朱由检卖给神圣罗马帝国的三皇子晋王朱慈熠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自己不偏不倚的埋在中间,把老三朱慈熠扶植成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以后就会形成东方有大明帝国,西方有晋国的局面。

无论是东边的朱慈烺还是西边的朱慈熠,以后都会想要争一个上下高低出来,甚至于辽王朱慈燝也可能会产生其他的想法。

然而不管三兄弟或者后人怎么干,主体还是大明,肉都是烂在了锅里。

最关键的是,只要自己埋在了中间,无论哪边的混账东西争气或者不争气,都不会有胆子放弃中间那块地盘。

别管那破地方多远多烂,只要埋着自己,那就是大明永远不能放弃的一块领土。

沉默了半晌之后,朱由检才摆了摆手,对王承恩吩咐道:“让所有人都退出去,百步之内不许有人。另外,传太子过来见朕。”

等王承恩躬身应了之后。

朱由检才道:“诸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

“而如今大明之强,不在强汉之下!”

“放眼整个世界已经再无敌手,大明之后又该何去何从?”

颇为自嘲的一笑,朱由检又接着道:“朕活着的时候还好说一些,一旦朕西去了,失了敌手的大明又该将目光投向哪里?”

“如果没有了敌手,所有人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真的就是好事情么?”

“让晋王吞并了神圣罗马帝国,继位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以后神圣罗马帝国和大明帝国就会一东一西,成为双子星结构,牢牢的钳制住整个世界!”

“而两者又同出一源,就算是有竞争,哪怕是打生打死。”

“最终得到好处的还是大明,而不会是那些蛮子!”

沉默了半晌之后,倪元璐才躬身道:“陛下不见战国之事?”

春秋战国时的那些家伙们也是正儿巴经的同出一源,都是黄帝他老人家的后裔,不照样打生打死?

虽然说在前期的时候还比较讲究,能够出现鄢陵之战和邲之战这种在后世看起来逗逼无比的战争。

可是后期呢?谁想过大家都是一家人而不下死手了?

朱由检无奈的笑了笑,开口道,“朕何尝不知春秋?”

“然则爱卿不见强秦与强汉之事?”

“一个国家没有了外敌,从上到下就会产生懈怠!”

“无论是军备还是在格物上面的投入就会相应减小,营造出一种歌舞升平的局面。”

“殊不知,表面的安宁下面往往有着最为汹涌的暗流,一个不慎就是天翻地覆之象!”

“所以朕才要给大明制造出一个敌人,神圣罗马帝国跟大明在前期的时候不会发生冲突,最起码朕活着的时候不会!”

神圣罗马帝国的主体也会是我大明百姓,等朕归西了之后,他们愿意怎么闹腾,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匆匆忙忙赶来的朱慈烺对于大殿中的气氛感觉很懵逼。

事实上,从自己记事开始,朱慈烺就没有见到过这么凝重的气氛。

就好像无论是什么样儿的大问题,在自己的父皇看来都是随手可以解决的一样。

尽管心中懵逼,朱慈烺还是依着礼仪向朱由检行了礼,之后才问道:“不知父皇唤儿臣来有什么吩咐?”

朱由检嗯了一声之后又陷入了沉默。

朱慈烺心中好奇却又不敢打扰朱由检,只得愣愣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