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慈烺放下手里面的情报之后,朱由检才笑眯眯的道,“你怎么看?”
朱慈烺斟酌着道,“父皇,德川家光和政仁既然有这种不臣之心,理应尽早除之,以免日后再生祸患。”
朱由检道,“除了德川家光和政仁很简单,只要一道密旨,潜伏在倭国的锦衣卫自然可以除去他们,大军三个月之内便可彻底平定倭国。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直接将倭国给踏平呢?就因为他们现在的想法?”
摇了摇头之后,朱由检才接着道,“现在只需要派遣几个人过去,暗中将他们培养的那些替身也好,还是德川和也好。
都变成我们的人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大动干戈呢?
不要总想着靠武力去解决问题,因为武力解决问题是最终极的办法。
就像是现在一样,大明的工地还需要倭国的监工,大明的青楼也需要倭国女子,对于大明来说,这是实打实的利益。
而更重要的是,倭国没有反制的能力,九州岛在手一天,倭国就永远只能按照大明的想法来办!
直到有一天大明不需要倭国了。那么,大明什么时候才会不需要倭国呢?”
朱慈烺躬身道,“当大明的这些工程都结束?”
朱由检轻轻摇了摇头,笑道,“理论上来说,是的,当大明的这些工程都结束,自然也就不需要这些倭国人做监工,到时候倭国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你仔细想想,是什么情况?”
仔细想了一下另外一种可能的存在,然后朱慈烺额头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想的——当大明不需要倭国存在的时候,倭国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比如欧洲、莫卧儿、奥斯曼这三家都唱了凉凉之后。
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强汉哪怕是到了自己都四分五裂要唱凉凉了,依然可以吊打那些外族。
今天的大明与强汉何其之像!
与强汉不同的是,强汉在北击匈奴、东征朝鲜、南伐百越和西南夷、西拓西域的扩张中无数场胜利的背后是武帝之末,海内虚耗,户口减半!
而大明并不存在这些问题,“国库日丰,户口日增”才是大明眼下的最好写照。
可是,当失去了敌人之后呢?强汉之所以自己玩死了自己,跟他失去了所有的外敌也不无关系。
大明现在好歹还有欧洲、莫卧儿、奥斯曼这三家敌对势力,但是只要是长了脑子,稍微一想就能知道,这三家很可能撑不到自己登基的时候。
然后大明会不会面临强汉时自己玩自己的局面?
看着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的朱慈烺,朱由检突然笑了,“怎么样儿,想到什么了?”
见朱慈烺有些迟疑,朱由检干脆鼓励道,“放心大胆的说,你是我大明的太子,畏首畏尾的像什么样子?
就算是惹朕生气,难道朕还能再像以前一样把你吊起来抽?”
朱慈烺强忍下想要伸手挠一挠后背的冲动,躬身道,“父皇,若是我大明以后没有了外敌,儿臣担心会如强汉一般?”
朱由检呵呵笑道,“看起来,你这些年的书没有白念,总算是有几分脑子。可惜,你忘了一件事。”
朱慈烺一脸懵逼的问道,“请父皇明示?”
朱由检道,“大明现在是成本转嫁!”
见朱慈烺一副好奇宝宝小萌新的模样,有机会在儿子面前装逼的朱由检心里自然是大写的爽,“所谓成本,就是大明这个国家兴盛起来所需要的一切,诸如人口和赋税等等,全部是成本的一种。
而所谓转嫁,就是将这些成本全部转移到其他国家的头上去,需要损失的人口让他们损失,需要付出的金银财宝让他们出。
至于转嫁成本的手段,包括但是不限于军火买卖、福寿膏和棉籽油买卖、大明间接或者直接插手战争。
祖龙大修了六国长城还有直道,汉武北征匈奴,隋炀修了大运河。
这些大规模的财政支出最终影响到了国家的稳定,因为国库里面没有那么多的银两,所有的成本最终被摊派到了百姓身上。
知道不知道朕刚刚登基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东边有建奴,东南有荷兰蛮子,南边诸藩也是表面老实背地里各自龌蹉,大明朝堂上阉党和东林党人脑子都能打成狗脑子。
再加上不断的天灾,那才是真正的内忧外患。
可是现在呢?朕修建的直道和铁路加起来,数倍于长城和秦直道,朕打下的疆土比之汉武北击匈奴所得还要大上数倍!
朕大修的河道是大运河规模的两倍,而民未加一赋。
知道民不加赋而国用足有什么好处吧?
《荀子王制》篇“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朕深以为然也,所以朕不仅不加赋,还干脆免了赋,只收商税。
天下万万百姓之中,民几何?商几何?商人被收了税,纵然再如何不满,他们有胆子造反么?
看看史上历次朝代更迭,哪一次不是因为百姓活不下去了才天地反覆的?
所以朕要告诉你的是,如果商税不足以支撑的时候,就要想办法将所有的成本向外转嫁,而不是从百姓身上找补。
当你知道如何将成本转嫁给其他的国家,用他们的血肉来完成大明的兴盛之路。
朝鲜的绫阳君和缅甸王他隆是真正的聪明人,跟尚丰王不同,尚丰是单纯的想要寻求大明的庇护而请求内附。
而绫阳君和他隆是看破了一些朕的心思,但是他们又不能明说,生怕朕会让他们彻底消失,所以他们也先后请求了内附,不过是卖其国以保其国而已。
不过,你记着,无论将来到了什么时候,哪怕是大明彻底的亡了,我大明天子可以死,也绝不允许有一人投降,正是成祖皇帝所说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朱慈烺神色一凛,先是正了衣冠,接着又躬身拜道,“是!儿臣一定牢记,并代代相传于后世!”
等朱由检点头示意之后,朱慈烺才接着道,“依父皇所言,商人可以不管,成本可以转嫁,那读书人呢?
儿臣曾经听说过一个词叫做刀笔吏!
即便朝堂上再如何好的政策到了下边,一样不排除被曲解的可能吧?
而且还有读书人的嘴,似乎永远都是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