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两岸,早就已经挤满了人。
除了两岸分列护行的士卒之外,还有大量的平民百姓们拥挤过来观看这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盛景。
得益于奥斯曼帝国的地理位置优势,人群里面不止有大明百姓,也有奥斯曼帝国的平民百姓。
也有莫卧儿的百姓,也有土耳其和一些欧洲人。
然而人群之中,大明百姓们的胸膛是挺的最高的。
看啊,眼前是我大明的舰队,船上是我大明天子,为我大明百姓征讨不臣!
大明百姓的心中,是无尽的骄傲,而其他人的心中,则有些不是滋味。
同样都是人,同样都是平民百姓,这些大明的百姓尽可以挺直了胸膛。
不管他们眼前面对的是什么人,无论同样是平民或者是奥斯曼帝国的官员,他们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他们的眼中倒是没有鄙夷,然而那种感觉却比鄙夷更让人难受。
除了面对着大明的官员时能够从他们眼中看到敬畏,在其他的时候,他们看向任何人的眼光都带着一种平等。
这绝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因为他们互相之间平等的眼光与他们望向其他人的那种平等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带着俯视的平等,哪怕是区区一个商人在面对着奥斯曼帝国帝国一个城市的执政官时也是如此。
是的,他们有看任何人都平等的资格,因为他们的帝国,他们的君王,所以他们可以任性!
其他国家的官员和百姓在他们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自己呢?
自己是百姓或者是官员有什么不同吗?自己的国家和君王,会为了自己而不远万里的而征伐另一个国家吗?会在乎自己在海外受到的委屈吗?
看看他们的户籍证明上面怎么写的?
“兹证明,持此户籍证明之人为大明百姓。”
“大明户部与五军都督府请各国、政权、团体对持此户籍证明之人以尽可能的帮助和照拂。”
“若其有违反各国律法之外,请遣返回大明接受大明官府之审判。”
“除此之外,此人受大明天子与大明帝国政府及军队之保护,若有侵犯,勿谓言之不预也。”
再看看自己手里面的户籍证明是怎么写的?
“请尽量遵守所在国的法律法规……”
这种巨大的差别,就是这些大明人能够挺赶快自己胸膛的底气之所在!
而随着朱由检所在的龙腾号一点点前行,岸边不知道有谁带头喊了一句“陛下万岁!大明万胜!”
这一句话喊出,其他的大明百姓就开始自发的跟了上来,到最后连岸边守卫的士卒也跟着喊了起来。
“陛下万岁!大明万胜!”
声音远远的传到了朱由检所在的“龙腾号”,也传到了朱由检的耳朵里。
朱由检知道,自己能够听到岸边的喊声,是因为岸边的人足够多,声音足够大。
而自己哪怕是喊破了嗓子,岸边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
至于说让龙腾号,上面的士卒跟着自己一起喊,朱由检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是不是太张扬了一些?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朱由检忽然整衣正立,正色对着岸边的士卒和百姓们行了一个军礼。
并且微微转动了身子,让两岸的士卒和百姓们都能够看清。
朱由检的手没有放下,两岸的喊声也一直没有停下。
哪怕是嗓子干了,哑了,岸边的士卒和百姓们依然在嘶吼着。
为王前驱!
天子可以为了两个大明百姓而跨海远征万里,自己又何偿不是大明百姓?
如果有一天,自己在海外受到了委屈,天子是不是会一如今日一般出征?
哪怕是天子不会再一次亲征,军府和朝堂诸公是不是会再次尽起大军远征,替自己主持公道?
岸边人群之中,一个脸上挂着斜斜一条刀疤的汉子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随着其他百姓喊了半晌之后,突然将身上的锦袍一扯,掷于地下。
整个人猛然跪地,带着哭腔喊道,“陛下,臣还能提的动刀啊!”
身后的小厮早已惊呆了,自己家的老爷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自己该怎么办?
到底是扶还是不扶?
而旁边一个同样遍身罗绮的大明百姓却没有小厮那么多的顾虑,上前一把掺住了跪地嚎啕大哭的汉子。
用力扶了一把却没有扶起来,便蹲下身子,安慰道,“陈兄弟,别哭了,有什么事情,起来再说。”
汉子闻言,倒也从地上起来了。
只是眼中的神采却是半点儿也无,整个人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愣了半晌之后,这汉子才突然推开了旁边的人,仰天大笑道,“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
“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
“胡大哥,兄弟我当日从陛下那里听来这两句诗,只觉得热血沸腾。”
“恨不能提三尺剑,替天子扫清寰宇!”
“如今天子出征,我若在此享受这荣华富贵,只怕将来到了地下也不能安宁!”
“兄弟在这里的生意,你帮着照看一番便是,倘若兄弟此去不回,你便将兄弟的生意传给了我家大郎便是。”
听完,胡姓汉子一愣,问道,“兄弟,你想干什么?”
陈姓汉子咬牙道,“干什么?自然是去英格兰,随陛下杀敌阵前!”
“今日这身荣华富贵都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都是兄弟们拿命替我拼来的!”
“说句不客气的,该享受的,不该享受的,兄弟我都享受过了。”
“这辈子也什么遗憾了,就是想念当年的那些老兄弟。”
“现在陛下远征海外,一如当年我等随陛下出塞北征之时,陛下雄心未变,我陈奇的血也没冷!”
“不就是瘸了一点儿?我照样提得动刀,杀得了人!”
胡姓汉子一把拉住陈奇,叫道,“兄弟!兄弟!你看看眼前的舰队!你看看船上还有岸上的那些将士们!”
“有他们就够了!你去了不是给陛下帮忙,你是添乱!”
陈奇知道胡姓汉子说的是事实。
自己右脚的脚筋断了,行军的速度肯定是跟不上了。
再如何高超的杀人技巧,再如何老道的战场经验在腿脚不方便的面前,都成了空白。
大军作战,不可能停下来等自己,自己一旦真个跑到了英格兰,只怕就真的像胡老大说的那样儿,不是帮忙而是添乱。
见陈奇终于冷静了一些,胡大郎拽着陈二狗胳膊的手又紧了紧,笑道,“走,咱们回去,好好的喝上一盅。”
“这么多年了,你向来没曾提过曾经随陛下远征漠北的事儿,今儿个好好跟老哥哥说道说道!”
龙腾号上的朱由检,显然并不知道岸边的这一切,但是朱由检心里的那团火,却跟陈奇此时的心情一样。
英格兰,朕来了,欧罗巴,朕来了,你们,准备好了么?
朱由检突然有些意气风发了起来。
就像是新手司机第一次上高速一样,站在船头上的朱由检望着前方和左右护航的战舰,胸中顿时涌出了无限的豪气。
无畏?
无敌?
朕来这片海上,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什么才能叫做真正的海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