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这句诗,是‘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在观灯诗中所作,描绘了当时成都城内的灯会盛况。”

忽然间,从茶馆的嘈乱声音中,传来一道比较清晰的女声。

朱由检侧头看去,只见是两名女子坐在左侧窗前。

两女都穿着正儿八经的汉家女子服侍,一人身着紫衣。

方才念诗的则一袭青服,眼微睁一线,一张雪白的脸庞。

眉弯嘴小,笑靥如花。

为何说是念诗,因为此女真是在念诗!

她手中抱着一本不知哪里买来的诗选,正在一板一眼的念。

念完,又抬起眼看向窗外,朝紫衣女说道。

“不过依我看,大明京师的夜市。”

“倒比那卢照邻诗中所写的成都灯会,还要繁华、热闹。”

未承想,她们实在是这小小茶馆中的二朵莲花。

声音传到前面,吸引了朱由检和方正化的注意,自然也让那几个青皮侧目。

两个女子,各有各的特色,紫衣有些野蛮。

但也一双冷目,容易叫人心生邪念……

方才念诗的青衣女子,则与她成鲜明对比。

“看看去?”

几个青皮嘿嘿一笑,纷纷近前,围拢到两个女子眼前。

挡住了他们看灯的眼线,为首那个邪邪一笑。

“两个小妮子生长的不错,跟大爷回去,大爷教你念诗,大爷别的没有,有的是诗!”

“哈哈哈!”余的青皮纷纷大笑,更有甚的,直接就伸出手去。

食客无动于衷,茶馆老板和伙计远远看着,也是不敢惹事。

“老爷,这么晚了,还是回去吧,不然夫人们,怕是要等急了……”

方正化面前的茶早就喝光,但他一直没有再添。

这时,见朱由检伸了伸腰,似是有些倦意,这才壮着胆子说道。

“这才出来半日,半个北京城都没走到,回宫还太早了。”

“既是赶上了夜市,若不看看,岂不白出来一趟?”

朱由检方才伸腰完全是舒展筋骨,精神好得很,完全没有一丝倦意。

将茶钱分文不差的放到桌上,便先一步走了出来。

他们出来以后,远远的街角,李世遥和几个靠在墙边的禁军兵士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指着说道。

“陈档头,就是他们两个人,你们那边有印象没有。”

东厂的陈档头揉了揉眼睛,却是越看越熟悉……

“后面的那个,不是……不是内厂的方厂督吗?”

“宫里确实传出过消息……”

李世遥闻言和身后一名把总对视一眼。

能让堂堂三厂督公之一方正化跟个下人一样在后边跟着的,这身份似乎毋庸置疑了!

不过这还是推测,在场的基本都是远远见过几回陛下,谁也不知道长啥样。

几个人商议一番,觉得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方面他们立马去来内厂的人来确认。

另一方面,兵分两路,李世遥带人去兵马司传话,陈档头则在暗中带番子们继续跟着。

朱由检并不知道自己出来,厂卫和各有司们都紧急忙活了起来,还是自顾自的在观赏。

晚间的京城,虽然也是人来人往,但却没了白日里的那种拥挤、促狭。

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大家都忙了一天,出来惬意的散步、聊天。

刚出来,迎面就跑过了一群大约五七个小孩子,后面还追着几个差役。

看他们的样子,是既害怕孩子会出事,又束手束脚不好认真去追。

朱由检无声的笑了笑,似乎街道司的差役们对这些顽皮的孩童们,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晚间的时候,孩子们出来玩耍,父母一个不留神没管住。

京师又各处都有衙役和兵丁巡逻,给他们追追孩子,这倒也属正常……

向前走了几步,朱由检看见了一个临时拉起来的小台子,上面是皮影戏中的武松打虎。

这个台子真的不大,也就是五六步的宽度。

但周围却围满了自己搬凳子来观看的百姓,到精彩处,都是拍手叫好。

“好!”

“打得好,打得好!”

戏台子不大,朱由检无论前世今生,也还是头一次看皮影戏。

溜达到这儿了,也就饶有兴致的环胸观看。

红黄色花灯映照下,配合着曲调高亢、激昂的戏腔。

毫无生命的皮影人与虎,让台后几个民间艺术家给演得活灵活现。

武松骑着老虎,一拳一拳的打下去,拳拳到肉。

那只白额大虫的反抗也是又激烈转为无力,最后挣扎几下,不甘心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不怪乎百姓们看得入神,就连朱由检随眼一瞥,都不禁大赞惊奇。

皮影戏愣是让他们搞成和看电影似的,有意思。

“承蒙各位不弃,再来一场杨家将!”

戏罢,一男一女两人从幕后走出,男的说完,女的也是道。

“我们兄妹二人初到京师,下场不要钱,要是演的好,各位父老乡亲叫声好,我们也就心满意足。”

“若演的不好,还望大家海涵!”

“好!!!”一听免费,百姓们立时炸开了锅,纷纷叫好。

杨家将嘛,自然是演当年抗辽的事,放在如今建奴起乱这个时候来演,倒是十分附和时代背景。

朱由检看着这对兄妹,真是生得郎才女貌。

女的也不似一般汉家女子的扭扭捏捏,反倒豪放、潇洒得很。

“真是高手出民间啊,古人诚不欺我。”

朱由检随手向台边缘放的铜锣内扔了几两碎银。

那兄妹见了,也是连忙答谢,连喊老板客气,用不上给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