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言只是微瞥一眼,便知此书必不是假,将这东西交回兵士手上,命他烧掉,面色却愈发深沉起来。
早先在西南一带做兵备之时,张煌言便见识过白莲教的厉害。
这种东西,但凡教中不低级别的成员,必会人手一本,朝廷严令禁止,称为邪书,邪教中人却乐此不彼,奉为圣物。
这白莲教蛊惑人心很有一手,自宋元以来,却从未断绝。
山东总兵牟文绶就任以来,没少镇压白莲教暗中操纵的反叛,杀掉的白莲教各级人等更是无法计量,但依旧没对白莲教造成什么大的打击。
最令人感觉不可置信的是,这白莲教其下分支,竟如盘丝洞一般,四通八达,数不胜数。
山东最大的一支,经常和牟文绶、邱磊等官军作对的,实际上还不是白莲教的主力,只是根属白莲的闻香教,教主林易纶在崇祯十六就已经兵败,被山东军剿灭。
牟文绶在当时为了彻底杜绝祸根,将林易纶的妻子和三个女儿全都亲手杀死,全家老少,无一留存。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敢说闻香教彻底覆亡,更别提完全剿灭不是同一等级的闻香教了。
只不过张煌言没想到,这白莲教发展竟然如此迅速,都渗透到军队里来了,这可大为不妙。
刘猛是杂号总兵,麾下兵马一万余人,这个地位和权利属实不低了,不知是早先就从白莲渗透过来,还是一直在朝廷做事,后来才被白莲教蛊惑。
张煌言面沉如水,决心今夜便将白莲教一事尽快上奏朝廷,道,“将刘猛斩首示众,搜出来的全部与邪教有关物品,从速交予附近的东厂衙门。”
韩奇瑞张大了嘴,他也没想到,自己本想戴罪立功提出的这一点,竟然会对张煌言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当天夜里,太原附近的东厂衙门千户看着这一堆邪教玩意儿,面色凝重,拍案冷声道。
“查!彻查这个刘猛和他祖宗三代以上,刨根问底全都要查的一干二净,这些东西呈上京师,交给厂公!”
“还有那个王家,先不要动,暗查府中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在朝廷命令下来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闻讯,下头聚齐的十几名各地役长和档头连忙低头,齐声喊道,“小的们明白!”
刘老爷前后鲜明的态度,正代表着如今厂卫在大明的地位,周围的权贵食客们也尽是噤声,许久未在人前露过面的王承恩斜倪一眼,淡淡道。
“二位,怎么办你们说句话定了吧,老夫有些乏累,先上去了。”
待王承恩带着东厂几名档头上楼,方正化也是看了一眼李若链,没说一句,同样直接带着内厂几名档头走了上去。
剩下不断对后者磕头求饶的刘老爷,周围一片寂静。
“掌使大人,要不要小的将他——”已经升为千户的齐昊上前几步,低声问道,面上显露出狠色。
李若链四顾一望,见到周围不少权贵在看着,心道也是算了,自己锦衣卫毕竟不能和番子行事一样,要有个度。
想到这里,他便低声喝道,“滚吧,至于那些谢金,就不必送了,有多远滚多远!”
刘老爷如蒙大赦,连再磕了几个头,这才是拉着小妾忙不迭的要下楼,看见他们忙乱的身影,齐昊与周围几个锦衣卫千户冷笑数声,向周围道。
“各位老爷们,下次都记着点儿,在这京师可一向不是权贵说了算的,行事太过乖张,没了身家性命找谁说理?”
“是是是,我们知道了。”
权贵们也听见齐昊方才那句“掌使”尊称了,皆对这三人身份有了些认知,更不敢忤逆,都是连连点头。
李若链他们都上楼去,下面这才是又嗡嗡的议论开来。
“两位,说说吧,陛下这个口谕究竟是什么意思?”
等李若链走进顶层雅间,见王承恩正负手站在窗边静静看着外头街上车水马龙的风景,方正化则就这么坐在桌上,手指“嗒嗒嗒”的不断敲打着桌面,这话便是由前者问出来。
此时那些档头和千户们也均在周围雅间落座,又有守在门口的,整个顶层都已是无人,毕竟这么大的事,三个领头的没个头绪是不行的。
他们三个都是厂公、掌印指挥使之尊,但是三人之中,又要以东厂提督太监王承恩地位最高,且不说如今东厂的权柄,只说这姓王的和当今皇帝关系,那便是无人能出其右。
李若链做到方正化的另一边儿,见对方看着自己,想想说道,“陛下口谕说的很明白了,是要让咱们三厂一卫合力,彻底除掉白莲教。”
“嗯。”王承恩转过头,面上见不出任何变化,见他站在原地又道,“陛下话中的确说得很明白,不管了,二位可是明白这三个字,其中的含义?”
“还请厂公解惑。”别管明不明白,既是王承恩问出来了,方正化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直接询问道。
“陛下设立咱们三厂一卫是要做什么用的,去年许荣秀那场大变,陛下可对咱们东厂和内行厂有些不满,若再没个实事儿办出来,陛下不免要出什么新的班台,好将咱们取而代之。”
“所以本督说,出于忠君爱国,咱们要把这事儿办妥,出于自己的考量,更要将这件事儿办成漂漂亮亮的。”
方正化点点头,道,“嗯,这样才能让陛下见到咱们三厂一卫的用处。”
“我们内行厂只是看着大内,您方才说的,其实在下早就担心过了,这件事正是救命稻草,厂公您就说该怎么办!!”
“白莲教二位都知道,这是颗自宋朝就遗留下来的毒瘤,要是能彻底将它铲除。”
“咱们三个,不失为名留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