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王承恩这个人和一般的太监还不一样。
李凤翔贪财,方正化恋权。
但王承恩这个人,就算你找芝麻绿豆一般仔细去挑,也难以找出此人生平有什么难以抹除的污点,找不到他贪财和恋权的任何事迹和证据!
说的大了,这个人办事做人小心谨慎得很,真正连一句出格的话都没有。
不过这就能说王承恩真是个老好人了?
身为官场沉浮数十年的两广总督,刘震瑜明白一个道理,身处高位之人,表现得越是平和,那便越是可怕,那便越是不简单!
就说当年魏忠贤被批死,刘震瑜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有种直觉,这里面其中一定少不了王承恩这笑面虎的功劳……
他不死,老子怎么出头?
刘震瑜小心翼翼的拱了拱手,听到王承恩问话,脑中赶紧转了转,“下官在督公来之前就曾想过此事,如今已是有三个人选,还要督公替下官把把关。”
“嗯,陛下派咱家不就是来干这个的么?”王承恩把茶喝光,坐在那静静说道,“你且一个一个的说说看。”
“这其一,是个叫汤姆的洋人,此人据说是本地耶稣教会的传教士,是利玛窦的学生,在租借地的葡萄牙人当中有些声望!”
“这其二便是一个葡商,唤做海克儿贝斯,对丝绸特别感兴趣,在澳门的葡商之中颇有威望。”
“至于这其三位人选,下官还是不要再说了……”
说着,刘震瑜有些犹豫,吞吞吐吐不愿多说。
听完前两个人选,王承恩都紧皱眉头。
传教士汤姆在葡萄牙人中肯定享有很高的声誉,毕竟这个年代的西方,传教士这个职业可不是谁都能干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种人不太好控制。
要知道,这些传教士一门心思都在传教上,若那个什么耶稣忽然让他背叛大明,说不得这厮也会毫不犹豫的背后插上一刀……
至于第二个叫海克儿贝斯是个葡商,这就更不可取了!
商人都是什么货色??
这些商人唯利是图,现在势不如人,在自己的威逼利诱之下可能轻而易举的臣服大明。
但是一旦后院失火出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这家伙和杰姆一样直接打起归国大旗跳槽,那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王承恩看了刘震瑜一眼,略微不耐烦的道,“别吞吞吐吐的,接着说!”
“回督公,这第三个人是光天教禄学院的院长佳哈其杰克,此人与下官素有旧交。”
“为避免朝中某些人猜忌下官勾结外夷,下官这才没有多说,还望督公见谅。”刘震瑜说话的时候,疑似在暗指着什么。
“想说东林党直说就成,当今天子圣明得很,根本不再会听信他们自欺欺人的谗言。”
闻言,精明如王承恩,自然听见刘震瑜的话外之意,冷笑着说完,又问道,“对了,这光天教禄学院是干什么的?”
“回督公,在七十多年前的广州,有一个唤做培莱思的洋人向当时的布政使司衙门递送了一份双语信函。”
“说是要留在广州传教,可以教授当地士子葡语。”
“这事儿倒是新鲜,当时的布政使是怎么做的,你且说下去。”王承恩笑了笑,颇有兴趣的问道。
刘震瑜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布政使司经过商议,决定将这洋人的请求驳回。”
“原来这洋人只会葡语,并不会我中国语言,就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我朝士子的老师?”
“做得对,难道这洋人回去就建起了这个学院?”王承恩似乎猜到了什么。
“督公真是聪明,下官佩服。”刘震瑜先是不着痕迹的拍了个马屁,连忙笑道,“这光天教禄学院专门教授传教士我中华文化和语言,必须从中获取结业资格,才能外出传教。”
“如此一来,在万历朝的时候,神宗皇帝便是御批准许了。”
“像是利玛窦、汤若望、南怀仁等人,均是出自此学院,就连徐子先都曾在此修读。”
“原来如此,倒是个好地方。”王承恩点点头,似是若有所思。
说罢,王承恩也没什么好问的了,轻笑了几声之后,起身边走边道,“那就让本督亲自见见这位院长。”
“下官送送督公。”看到此,刘震瑜连忙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刘震瑜的总督衙门在城南,算是距离租借地比较近。
从总督衙门走出来,大约两炷香不到的功夫,便见到了被重兵环绕的租借地大门。
往常应该满是葡萄牙卫兵的澳门租借地大门,此刻站着的却全都是身披大明制式盔甲的兵士。
上头飘扬的葡萄牙国旗头顶,还高高飘**着大明朝的龙旗,孰轻孰重,自是一目了然!
“原是督公到了,有失远迎,请随末将来。”
奉令守卫在租借地大门的游击将军问清了来人身份之后,当即也是一惊。
赶紧将守卫事宜交给把总,亲自带着一队兵士保护王承恩前往目的地。
走在租借地的地面上,王承恩见到的却是大门紧锁,朝廷官差沿街巡逻这样一副场面,皱眉道,“王游击,洋人们都到哪儿去了?”
“公公还不知道?”王姓游击笑了笑,解释道,“自朝廷接管租借地以来,这里就已经没了葡萄牙的卫兵。”
“两广总督刘大人已经和那议事会说好了,今后租借地的巡逻事务让广州府衙门负责!”
“而且广州府衙门也在这里建了分署,至于外围的防务,则是由在下带着所部兵丁在掌管。”
“原来如此,那王将军可要好好干哪,这澳门不比一般地界。”
“干的好了,老夫今后在圣上面前为王将军说上那么两句,这职位不就升上去了?”
“末将多谢督公提携,此等恩情,永世难忘!”
王游击激动不已,强行压制的内心的喜悦,就差当场给王承恩跪下磕两个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