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心里清楚的很,多尔衮虽然任用汉人,但心中却还是有些歧视,自己备受猜忌,直到如今都是在闲散衙门做事,就已经说明问题。

洪承畴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沉声道:“禀摄政王,那个……那个,奴才觉得范学士此计,不妥……”

“哦,那洪先生有何高见?”听见这话,范文程当时就不乐意了。

狗日的!

想当年老子背主侍清的时候你这龟孙子还在明朝当官儿呢,如今我又是位居内院大学士,相当于当朝宰辅!

你特么一个投降过来的战败之将,哪有什么话语权?

赶明儿定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哼!

不论范文程心里如何咬牙切齿,洪承畴还是咳咳一声,说道:“王爷当急聚马而行,出其不意,从蓟州、密云近京处,疾行而进。”

听到这话,多尔衮又拿起大烟袋,在奴才的服侍下抽上几口,“那依洪先生之见,我鞑清该当立即聚拢兵马,绕过山海关的吴三桂,直入京畿?”

洪承畴重重点头:“奴才就是这个意思!”

多尔衮嗯一声,双目深邃。

随后他摆了摆手,将洪承畴支了出去,等屋里就剩下范文程和自己,他又是吸了口大烟,边吐烟圈边问道。

“洪亨九所言,范先生以为如何?”

“哼。”范文程冷笑一声,躬身道:“长久以来,此人议政皆是能拖则拖,鲜少有主动献策之举。”

“此番乃是我鞑清定天下之策,王爷怎可信任如此小人呼?”

“说的是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多尔衮对洪承畴这只老狐狸也是多有疑虑。

事实上,鞑清的兵马曾先后三次入关进围京师,但每一次皆是失败收场,多尔衮见识过北京城高大的角楼和深不见底的护城河。

说没有心理阴影那是不可能的……

据阿哈们的禀报,崇祯把北京城搞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据说正在斥资组建新军。

不过这样看来,留给多尔衮和清军的时间已然不多。

“对了,范先生可是听说过一件事?”多尔衮说完看向范文程:“那崇祯年初曾断然下诏让吴三桂勤王,可是这诏到一半居然又给撤了。”

“居然对吴三桂不管不顾,范先生可能明白崇祯小儿此举意图何在?”

这件事范文程自然有所耳闻,但是以现在明朝的实力来看,显然已经到了油枯灯将灭的最后时刻。

说白了,就是当时朱由检太穷了闹的。

吴三桂要军饷一百万,但朝廷拿不出来。

就算能拿出来,朱由检也担心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回……

但如今朱由检除了调吴三桂能够抵挡闯贼之外。

难道还有什么其它依仗不成?

沉吟半晌,范文程也不甚了解其中之意,只能是轻蔑的一笑,说道。

“摄政王多虑了,那崇祯优柔寡断、刻薄寡恩是常有的事,就算圣旨下了再撤回去,对他来说也算不得多么稀奇。”

“嗯。”

多尔衮见自己在范文程这里已经问不出什么话,便无心再问。

点头将他也支出去,待范文程离开,多尔衮这才是脸色一阴,自语道。

“两个老滑头。”

其实这两个人多尔衮谁都不信,对于洪承畴来说,范文程的话和多尔衮所想一样,不到万不得已是根本不会启用他的。

至于范文程,这家伙在去年支持豪格登基,处处和自己作对,多尔衮虽然明面上没怎么说,但心中确实痛恨。

若不是此时在用人之际,多尔衮才不会去问这两个人。

当天夜里,洪承畴慢悠悠的走在街上。

没走几步,洪承畴忽然回头,但却什么人都没看见,此时街道上除了一队刚好经过的八旗兵在巡逻以外,寂静得有些可怕。

洪承畴笑着摇摇头,好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但回过头去的一瞬间额头却冷汗直冒。

刚才街角明显有一道清晰的黑影闪过去。

应该是摄政王府的包衣奴才在身后跟着自己……

草!

当官太累了。

至于多尔衮为何会派人跟踪自己,洪承畴不敢去想。

为避免怀疑,他只能是强装镇静,用和方才一样的速度慢悠悠往回走,路上甚至还旁若无人的和一位汉军旗的奴才打了声招呼。

那小卒不明所以,当然是受宠若惊,连连躬身行礼,亲眼看着洪承畴离开才摇摇头继续巡街,对于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可疑之人并没有在意。

走到府门处,洪承畴皮动肉不动的道。

“关紧大门!”

快步回到书房,洪承畴总算是松了口气,看了一眼桌上,却发现不知从哪冒出一封信,打开之后脸色骤然大变。

洪承畴出门鬼鬼祟祟左右看了几眼,没发现一个人,坐回去急促的喘息几口气,想了半晌还是打开仔细的看起来。

不多时,洪承畴将信烧成灰烬,脸上却多了一抹不一样的深思。

第二天一早,多尔衮用福临圣旨的名义,召集八旗内诸王公贝勒大臣前往德政殿商议进退。

实际上在昨晚,多尔衮就已经蔫俏的去了趟内宫,凌晨才返回。

接到消息的其他人不敢怠慢,像阿济格、图尔格、鳌拜等人都是急急忙忙的赶到德政殿,就是怕引起多尔衮的不满。

只有代善和济尔哈朗两个人慢慢悠悠的过来,多尔衮虽然十分气愤,但也不好多说,依然是面露微笑。

毕竟代善是老奴酋努尔哈赤的长子,皇太极才是第四子。

他的地位在八旗之内异常尊崇。

就连现下大权在握的多尔衮都不会轻易去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