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度“融洽”。

短暂的死静后。

一向只干活不表态的刘鸿训毫不客气地说道,“1500万两下发到京城城,迎来的物价暴涨,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而陈子龙站起来,用手握住椅子的把手,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这个立意被颠倒了,1500万两下发下去后。

朝廷不是要争论新政是否妥当的问题,而是要想办法充实民间的粮食、肉类、布匹、茶叶、盐等民生物资。

而不是在这里一味反对银行的政策。”

“所以银行就可以为所欲为,陈子龙,你再这般下去,便是大明朝的罪人。”

“届时无数百姓家破人亡,你难辞其咎!”

“这是陛下的圣意,吾等做臣子的,责任是要切实可行地保证圣意的实现。”

“而不是如诸位这般,在这里整天只知反对这些,反对那些。”

“你大胆!你敢抨击内阁辅臣!”

“……”

中午,阳光正好。

一封从福建紧急传来的奏疏送到了朱由检的御案上。

荷兰使者来了,并且带来了荷兰最新的回应。

不过,朱由检正要看,方正化便入了乾清宫。

“奴婢参见皇爷。”

朱由检随口问道,“上午的廷议如何?”

据司礼监执笔太监方正化描述,廷议现场各方代表都表现得非常积极。

有的卷起袖子,有的扶着椅子。

从这些描述可以看出来,大明朝的官员都非常的勤奋,连开会都带着平时工作的工具。

廷议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没有结果!

如果一定要说结果,就是保守派们跳脚了,掀桌子了,内阁好几位大臣开始骂街了。

听完方正化的描述,皇帝大笑起来。

方正化一头雾水,按照皇帝的脾气,这事不是应该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然后继续支持新政么?

“倪元璐有没有说什么?”

“回禀皇爷,倪阁老说,不能如此随意地发放贷款,得立标准,对所有的钱立标准。”

“嗯,朕知道了,这些天,多主持几场廷议,让他们多讨论讨论。”

“皇爷,奴婢愚钝,不是很明白。”

“你不明白就对了,你要是都明白了,朕还怎么在朝堂上推行新政。”

方正化脑袋上一大堆问号,越发觉得皇帝高深莫测。

青年的皇帝看着前面的地图,似有所思,淡淡道,“前方的路是不平整的,甚至有许多坑坑洼洼。”

“有人负责驾马车,也要有人负责减速。”

“想要马车快速平稳地行驶,你既不能打击驾车人的**,也不能剥夺负责减速的那些人的权力。”

一个简单的比喻,让方正化内心震撼不已。

原来皇帝陛下心中早就有数了,也知道会有今天的这场廷议。

他似乎也想到了这些年,为什么皇帝陛下每次明面上说对那些阻碍新政的人决不轻饶,但朝中却始终有反对的声音。

因为是皇帝故意为之,这是帝王权术的一种。

那为何在颁布新政之前,不让他们知道银行会介入进来?

肯定不能,要不然会吵翻天,吵翻天了新政颁发进度可能就会被推辞。

所以啊,生米煮成熟饭理论在很多时候都是通用的。

“这些天的廷议你都去参加一下,多议论议论。”

“是。”

方正化退下去后,朱由检才开始看刘尚送来的奏疏。

荷兰人表态了!

荷兰人同意赔款!

陪多少?

1000万两!

反正刘尚送来的奏疏里说荷兰人愿意赔1000万两。

并且还提出一个条件,希望能够与明朝做生意。

荷兰人不愧是在全世界做生意的。

朱由检喊1亿两,他们还价换到1000万两。

直接砍了9000万两。

而且前脚打完仗,后脚居然开始谈生意了。

有意思啊,这帮鸟人。

不愧资本主义国家,天天想着怎么赚钱。

不过既然对方愿意谈,也愿意给钱,就什么都好说。

朱由检立刻给了刘尚最新指示。

仅仅五天后,刘尚就收到了皇帝的信。

刘尚收拾了一下,再次在市舶司衙门见到了荷兰人的使者。

刘尚道,“谢特先生,关于你们提出来的将赔款减到1000万两,我们的皇帝陛下无法接受。”

对面坐着的那位金发碧眼的男子,叫谢特法克,他是沃尔德法克的兄长,一位中校。

地位在巴达维亚仅次于远东总督简皮特斯佐恩科恩。

简皮特斯佐恩科恩派他来,也说明简皮特斯佐恩科恩想借这个机会,和明朝好好谈谈。

谢特法克摇了摇头,表示非常无奈和遗憾,他说道,“我的弟弟死在你们手中,我已经放下了仇恨。”

“我们也愿意给你们一定的补偿,这是我们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如果实在不行,我表示很遗憾,我只能回巴达维亚。”

“那就不送了。”

谢特法克站起来,走了出去。

刘尚优哉游哉喝起茶来。

过了一会儿,谢特法克又回来了,“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愿意加到1500万两,这是最后的条件了。”

刘尚说道,“既然你拿出诚意,我大明也拿出诚意,3000万两。”

谢特法克愤然转身离去,“你们太没有诚意了,这样下去,这生意没法做,我会回巴达维亚如实转告总督!”

“允许你们的商船停靠泉州港。”

谢特法克立刻调头走回来,“2000万两!”

在谢特法克加价的时候,刘尚就知道皇帝说对了,荷兰人早就有了底价,现在是双方相互谈定一个数额的关键时刻。

双方都不知道对方能接受多少钱,荷兰人拼命压价,大明朝拼命拉着。

“2500万两,一分不少。”

谢特法克说道,“那要加上广州港。”

刘尚耷拉着眼皮看着谢特法克,像看白痴一样,“使者,你脑子稍微再转一转,转一转,慢慢转一转,你会发现世界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

“如果双方在泉州港合作愉快,您认为,我们的皇帝陛下下一步会如何呢?”

刘尚明摆着忽悠荷兰人的嘴脸,“凡事都要一步步来,不要着急。”

谢特法克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尊贵的长官,我明天答复您。”

“我等你的回复。”

谢特法克走后,刘尚就开始写奏疏了。

因为他知道,价格谈定了。

第二天,谢特法克又来了,果然,带来的是好消息,他同意了这个价格。

聪明的谢特法克是这么说的,我们同意支付贵国2300万两的赔款,另外200万两的赔款,是给您的酬劳费,希望您不要介意。

显然,荷兰人很聪明,这种伎俩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