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果然败了。”此刻,已然躲上山坡的狼司徒看着身下的败局,竟还能笑出声来。

“这支白铮给咱的兵马着实不错,要不是兵器上吃了大亏,兴许还能多撑一刻。”一旁观战的施敬德不无感慨道:“可惜可惜,要是有功夫好好操练操练,多半也会成为一支劲旅。”

“没什么好可惜的。他们若不惨败,眼下的僵局便无从破解。”狼司徒一边看着山坡下的明军溃兵玩命似的向山上奔逃,一边悻悻然从自己的亲兵手上拿过了一把斩马长刀:“他们的使命已然完成,接下来就全看咱们的喽……”

就在司徒腾与施敬德说话间,占尽上风的汉军重甲已经尾随着明军溃兵,一路追击着上了山坡。

为了更好更快的绞杀明军,汉军那臃肿而又整齐的队形在那崎岖的山道上出现了松动。与此同时,整个战局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逆转:

山地的崎岖地形成为困扰汉军紧密方阵的最大障碍!

原本紧密的战线开始破裂!

而带着士卒一路狂逃上山的向顶天和王宝他们则在狼司徒旗语的提醒之下,立马便看到了反败为胜的机会!于是,照着先前的作战谋划;他们一边招呼着败兵重新组队反击,一边向山上待命已久的备战队招呼,指挥着他们向敌人冲去。

“队形散开,都给我上!都给我上!”在一阵阵嘶哑的呼喝之中。伏在山坡之上的四百训练有素的新军忽然出现在了仰攻的敌人面前!

他们化整为零、错开了跃进;然后再交纵合击,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这几个月来一直辛勤操练的那些作战步骤……。

自此,战斗转化为由步兵小队主导的各自为战。

前一刻还在溃退的那些明军刀牌手们也已稳住了心神,重新反杀了回去……。

于是乎,那些冲上山坡的汉军开始陷入困境!

由于长柳坡上的地势崎岖不平,笨重的陌刀和长矛难以灵活对抗俯冲而下的明军团牌和手刀;更无法抵挡山上如蝗的箭羽。除了仓皇后退,便只有抛下碍手的长兵,用短刀与敌贴身肉搏。但无论他们选择哪种应对之策,都无法发挥自己的长处。在明军这轮蓄谋已久的攻势之下,被打得星落云散,溃不成军……。

很快,以两三人为一组的明军亡命徒们如水银泻地般钻入了汉军军阵的缝隙之中……。

而汉军那些尖锐的长矛和锋利绝伦的陌刀由于缺乏短兵的掩护和地势的限制,难以施展他们应有的威力。无助的汉军士卒往往刚确定了一个攻击的目标,便会被四处跳将过来的敌人用那灵活的短刀和鬼魅般闪出的挠钩轻松放倒……。

也正因如此,冲在最前头的五百汉军重甲在抵抗了片刻之后,逐渐失去了斗志!

溃退变得不可避免,而先锋的奔逃对身后的同袍来说,简直就是最为致命的毒药!

跟着前方队伍刚准备上坡捡便宜的汉军中军对先锋的倏然崩溃全然没有准备。

一时间冲上山坡和逃下山坡的两支态度迥异的队伍发生了激烈碰撞!

也就是盏茶的功夫,战场上的恐惧从先锋传给了中军,又迅疾从中军传染给了所有部队。

于是,原本在后督战的鞑靼铁骑也终于按耐不住。

他们派出督战队射杀起败逃的汉军士卒……。

而那几支作为备战队的重甲刀牌队和重甲步弓队也不得不迅速前进,向着山上冲去。

眼看着敌军仗着人多势众,即将稳住阵脚。

狼司徒知道,现在才是自己出击的最佳时机。

只见这厮嗷的一嗓子,嚎叫的如同一只逃出炼狱的魔煞!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士兵们发誓用性命守护的将旗,猛力掷了出去!

旗帜如同标枪一样在空中飞出一个美妙的弧度,终于落进了不远处由汉军刀牌兵组成的军阵之中!

这是三个月来,狼司徒一直在操练的一种拼命信号!为了练就这样的殊死一搏,即便在演习之中也牺牲了不下二十名的士卒。

果然,这种“激励”如预料之中一样效果显著!

眼看着将旗落入了敌手,原本已显疲态的明军士卒在狼司徒的激励下,本能般的激发出了狂热的斗志!他们在身后火铳手,弓弩手的掩护下,嚎叫着发动了又一轮勇悍绝伦的冲击。

于是,最早冲上山坡的那些汉军逃兵开始失控,为了从这群“疯虎”口中死里求生,他们甚至不惜用长枪和陌刀强行冲开了堵在山脚下的己方方阵……。

与此同时,明军不失时机的用聚集在山头的小型抛石机投出大量的逆风火药!

这种由狼粪、江豚油、硝、硫、桦灰等混合而成的火药发出的烟火,即便是处于下风方向,仍能按预定的位置施放。施放之后,风逆愈劲,烟焰蔽天!

虽然这种烟火不能伤人,但那遮天蔽日的烟雾和怪味足以让惊恐不安的汉军彻底崩溃……。

黑烟之下,汉军甲士终于狼奔豕突!

失控的人群犹如被水淹着的蚂蚁,随波逐流般到处乱窜……。

甚至有些刚冲上山坡的士卒还没看到一个敌人的身影,便被溃败的“洪流”裹挟而走,加入了逃跑的队伍之中。而对于这种上千人的集体大逃亡,即便鞑靼人军法再严,一时也弹压不住……。

“备马,备马,让所有骑兵做好下山追击的准备!”狼司徒一见汉军重甲在己方步兵的攻击下已然冲乱了鞑靼骑兵的队形,便立时让传令兵叫来了尉迟凌和施敬德率领的一百重骑。

“将军这是要趁乱杀将下去?”等众骑集合完毕,尉迟凌不禁神色凝重的问了一句。

“怎么?怕了?”此刻的狼司徒杀意更浓。

“不怕。只是一百人的骑兵想要攻入敌方这三千多骑的军阵,似是赢面不大。”一旁的施敬德踌躇的接下了话头:“除非……”

“除非怎的?”此时的尉迟凌早已紧张的脸色铁青。

“除非使用当年成吉思汗最擅长的挖心战法,趁乱直闯敌军中军,斩杀了敌方的元帅。”施敬德说话像是在字字斟酌。

“嗯,英雄所见略同,兄弟我正有此意!”狼司徒对施敬德和尉迟凌狡黠一笑:“待会儿下山冲阵,老哥率领三十骑负责佯攻,我领四十骑分两排横队作为主攻,而尉迟老弟则负责带领余下的三十多人替咱们掩护。”

“如此冲击敌阵,要的便是疾如风快如电的魄力。若是将军执意如此冒险,咱们不妨玩一票大的。”眼看着面前的良机稍纵即逝,施敬德也似下定了决心。

“愿闻其详。”狼司徒和尉迟凌的目光同时钉在了施敬德的脸上。

“我等重骑虽然防御有余,怎奈机动不足;若想势若奔雷般奇袭对方的中军,做到斩帅杀将;不妨卸下所有的铠甲,尽皆轻装上阵。”施敬德连忙献策:“如此一来,虽平添了不少风险,却也增加了几成的战马脚力。”

“好主意,传我将令,卸下铠甲后,即刻随我冲阵!”眼看着前方敌人的溃兵已然被陆伯雷他们赶向了鞑靼中军,狼司徒大手一挥,身后的上百骑士连声唱喏……。

“岂有此理!如此必胜之势竟会大败!”面对着节节败退的汉军甲士,不远处亲自督战的毛里孩终于怒了。他一边下令两翼骑兵接应汉军重甲撤离战场,一边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向前突进。虽然止住汉军的溃败已然是无解之题,但以毛里孩那凶暴的性子,亲手在阵前杀死那几个带头逃跑的汉军指挥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噗!

一名汉军指挥刚跑来想要解释什么,毛里孩手里的马刀已然扎透了对方的心窝。

“啊!”

一贯马首是瞻的查干巴日怎会错过表现的机会,只听见他的弓弦适时的响了一声,不远处一个逃跑的汉军牙将也应声落马。

“哼,这帮汉人压根靠不住!”毛里孩用靴底擦了擦刀上的血迹

“无妨无妨,咱们的车兵已然围了上去,这群家伙定然……”查干巴日原想表示不怕明军逃出升天,但无奈狂言尚未讲完,却见一队明军骑兵已然紧跟着逃兵后面,从汉军即将围拢的战车之间窜了进来!

更要命的是,这支部队显然是有备而来。一路高歌猛进之下,竟径直冲向了自己的中军!

“不好,敌人这是要施展挖心战法了!”毛里孩见此情景,不由大惊。他知道此刻勒马而走已然不及,索性横下心来,率领着手下将近两百多人的亲兵卫队,呼啸着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