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宁采臣背负箱笼,误入密林深处。”
“不巧的是,风起,云聚,骤雨突降。他慌不择路,抬头间,便看到了一间破庙,庙名兰若寺……。”
“公子,那破庙能挡住风雨吗?”
若蝶抬眸凝望,似有期待。
“当然能。”
牛城淡然一笑,接着讲道:“宁采臣进了寺庙躲雨,还生了堆火取暖。不过,到了后半夜,邪异狂风骤起,将门窗……。”
故事讲到这里,一阵狂风袭来,将支窗的架子打飞。
“嘭,嘭,嘭”的声音响起。一扇扇窗拍打在窗沿,又被风刮起,如此反复……。
“公子,有鬼!”若蝶一下扑到牛城身上。
牛城还以为她被吓到想要安慰几句时,却听若蝶低声细语:“公子,外面有很多人。”
牛城目光一凝,连忙起身下床。
他悄然到了窗边,侧身,从拍打的窗子向外望去。
隐约间,许多若隐若现的身影正向客栈汇聚。
此时,夜黑,风狂。
倒真是个不二的杀人夜……
“李家吗?”
牛城眉头微皱,随手披上衣裳,听着客栈外刀剑出鞘声传来,平淡道:“若蝶,掌灯。”
“好咧!”若蝶甜糯应声,吹着了手里的火折子。
牛城面色从容,只拽了把椅子,推门而出。
到了廊间,对着客栈正门的位置,端坐了下来。
整个客栈包场。
除了老板一家,也只有牛城三个住客。
他们三人自然都住在这三楼上房。
而牛城选的位置,倒是观战的不二之地。
各处的灯烛被点燃,整个客栈已如白昼一般,分外的明亮。
“撞开店门,抓住牛城,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门外喊声响起,已经有人开始撞击店门。
牛城抬眸,吩咐道:“凌霜下楼,若蝶候着。”
说完,他拽出折扇,随意煽动了起来。
一双眸子平淡地望向,那摇摇欲坠的店门。
恰如,赤壁烧连营,作法借西风的诸葛孔明。
又似,摆好八阵图,端坐山巅看戏的蜀武侯。
洒脱不羁,超然物外。
“咔嚓”一声,顶门的木头断裂。
立在一楼店中的凌霜,缓缓抽出了宝剑。
眸间寒芒凌冽,凝望前方。
“哐当”一声巨响,店门整个砸落地面。掀起滚滚尘烟,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又夹杂着暴虐的雨滴袭入店中。
凌霜忍不住擦了把脸。
再睁眼,只见店门外,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整齐排列着,每人手中皆持着出鞘刀剑。
店内光照下,绽放着浓烈的杀意。
这些人,绝非平常的看家护院,仅从气势而言,绝对都是经过杀伐之人。
凌霜心下一沉,手中剑柄紧握,双眸间尽是决然。
三楼上,牛城也不禁眉头微皱。
这时,店外黑衣人自中央让开了一条道路。
手持钢刀的李家族长李博远,缓步向前,那钢刀划过的地面,迸溅起璀璨火花,让店外的杀气更浓郁了几分。
“牛城,放了我儿子,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李博远缓步迈入客栈,抬头望向牛城,眸间杀意凝而不散。
“你应该很清楚,我离开红鸾阁的时候并没带走你儿子。”
牛城起身,与李博远对视着。
之前,他对这李博远可是瞧不上眼。
堂堂李家,暗中掌控了大明至少三分之一以上的盐引和盐运,本该是足智多谋才对。
可自牛城踏入扬州府开始,先有李博远嫡子,李忠永邀请自己前往红鸾阁。
入阁后,先有一对花魁出面让自己放松警惕,房内威逼利诱,后有图穷匕见,十三人手持钢刀鸿门宴。
这在生意场上而言,完全就是低智,老套,且无趣的手段,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尤其是那些持刀人中还能有白莲教的教众。
这在牛城看来,连本家人都无法掌控的李家族长根本就是个草包。
要知道,身为族长随便一个决定可都是关系着整个家族的命运。这为人、处世必须是多番谋划稳妥才行。
这就如同兵法。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自己手下出了白莲教的人,嫡子又被锦衣卫带走。
堂堂李家族长都未调查清楚,就堂而皇之地夜袭堂堂大明的一位驸马爷。
这不就是争勇斗狠的流氓做派吗?
可此时此刻,李博远的气势,那门外一众黑衣人的杀气,着实震人心弦。
所谓一力降十会,或许就是指李博远这样的人吧。
牛城细思间,不禁高看了他几分。
“只要你告知我儿去向,我李家保证你的海盐供应,决不食言。”李博远果断的说道。
牛城可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李博远拼命,合作是自己搅水,有事锦衣卫上,那自然无需隐瞒。
牛城毫不迟疑地回道:“你儿子在锦衣卫手中。”
“不可能!”李博远毫不迟疑地反驳道。
可话刚说完,他忍不住沉思片刻,凝望牛城沉声问道:“锦衣卫怎么会无故抓我儿子?”
“红鸾阁中,你那儿子所带的人中有三个是白莲教众。”牛城回道。
“怎么会?”李博远神色一凝。
话出口,他眉头紧锁。
细思之下,牛城与自己的李家与盐商都没有什么冲突,也不过是最近牛城买了些盐引,而这个数量的盐对他们三大盐商不过是微乎其微的小数目,无伤大雅。
身为三驸马的牛城没必要为了这点小钱与自家嫡子为难。
那么这样分析,自己儿子还真就是被锦衣卫抓了去,可这白莲教——李博远越想神色越是凝重。
大明天子朱元璋剿灭白莲教的决心,可是众所周知,而锦衣卫插手的话,形势怕是会更加的复杂。
想到这里,李博远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凌霜,抱拳说道:“犬子失踪让老夫心神错乱,因此唐突了驸马爷,还望驸马爷见谅。
这些银票权做在下叨扰赔偿。另外,驸马爷今后贩卖海盐,我李家定不会阻拦分毫。
老夫事急,就不再打扰驸马爷休息了。”
说罢,李博远果断带人离去。
这一来一回,雷厉风行,倒是颇有大将之风。
看得牛城忍不住心中感叹,这若是我大明的将领也该是一员猛将才对。
“公子,他们莫不是来拆门的吧?”
若蝶望了望那一盏盏自己点燃的灯,指了指那坏掉的躺在地面上的店门忍不住吐槽道。
“公子,一共十张两千两。”凌霜走上楼将银票交给牛城。
牛城忍不住自语:“盐商啊,真他娘的有钱!”
可不是嘛,拆了个客栈的大门,直接丢下了十张二百两的银票,这得买多少个店门呐!
次日一早。
牛城还未起床,凌霜敲门禀报。
扬州知府何联守,遣人送来“扬州诗会”的请柬。
“扬州诗会?红桥,畅园?”
牛城嘴角微翘,诡魅一笑。
又一个来者不善呐。
这扬州府,倒是越发的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