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大学士刘健、谢迁,户部尚书韩文、刑部尚书闵珪、工部尚书曾鉴,礼部尚书张升等为奸党酋首。另有工部侍郎杨守随、礼部侍郎张敷华、林瀚为帮凶。其余奸党成员,王守仁、王纶、孙磐、黄昭;给事中汤礼敬、陈霆、徐昂、陶谐、刘郤、艾洪、吕翀、任惠、李光翰、戴铣、徐蕃、牧相、任良弼、葛嵩、赵士贤,御史陈琳、贡安甫、史良佐、曹闵、王弘、任诺、李熙、王蕃、葛浩、陆昆、张鸣凤、萧乾元、姚学礼、黄昭道、蒋钦、薄彦徽、潘镗、徐杲、王良臣、赵佑、何天衢、徐珏、杨璋、熊卓、朱廷声、刘玉等……”

刘瑾大声诵读着所谓的奸党名单,名单多达五十多人。参加弹劾的外庭官员多达一百五十多人,这份奸党名单便占了三分之一。囊括了北京和南京两地的外庭六部各衙的官员,有一品大员六部首脑,也有五六品的中低级官员。甚至包括已经撞死在午门外的戴铣和还躺在病**养伤的三名官员。

跪在地上的官员们个个都在名单上,听到他们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份奸党名录上的时候,他们知道,自己的前途恐怕就此断送了。有的人心中后悔不迭,有人的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倒也神色坦然,更多的人则是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何自己能荣幸上了这份名单。

徐杲跪在队列的后方,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其实根本对朝廷中的倾轧争斗毫无兴趣。他们要弹劾谁,徐杲其实根本就不关心。联名上奏也是户部尚书曾鉴让他签字的。曾鉴甚至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拿着一本早已写好的奏折让徐杲写下名字。

徐杲当时确实有些犹豫,但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签着的同僚的名字,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况且曾鉴对他说:“你只需签字便可,只不过要你们造些声势,一切自有上面的人去做,不用担心。你就当帮我一个忙便可。”

徐杲于是便没有多想便签了名字。

他甚至没有去参与前天晚上的闯皇宫寝殿的事情,次日午门前发生的事情他也不在场。直到不久前锦衣卫上门将他抓上车的时候,他还以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他却傻眼了。

“冤枉啊,我等不是奸党,我等是忠心耿耿为皇上为朝廷效命之人啊。”

“是啊,请皇上明鉴,我等并非奸党啊。我等是为了大明朝啊。”

“我等冤枉啊。我等什么都不知道啊。上面要我们签名,我们便签名了。弹劾之事,非我等本意啊。”

官员们纷纷大声叫嚷,喊冤不迭。

“都给咱家闭嘴。这种时候,岂是你们撒泼鸹噪的时候,以上奸党名单,经过皇上过目核实确认,证据确凿。若是再鸹噪,便廷杖伺候你们。戴铣是第一个,谁要做下一个?”刘瑾大声喝道。

群臣雅雀无声。刘瑾身旁站着的手持廷杖的锦衣卫如凶神恶煞一般,目睹了戴铣和其他几人被廷杖责打现场的一些官员尚心有余悸,岂敢多言。

大明朝的文官们虽然以敢于直言上谏,和皇上顶撞来标榜自己的刚正。以被打板子作为自己的刚正谏言的证明。很多时候甚至故意去讨打。但是,若只是打几板子将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倒也罢了,问题是刘瑾这家伙是真的往死里打,那便不能轻举妄动了。

刚正直谏的名声固然重要,但性命更重要。

“你们现在一个个喊冤叫屈,但是你们弹劾他人的时候怎不想想诬陷忠良,党同伐异的后果?幸亏皇上圣明,洞悉了你们的奸谋,才叫咱家这些忠心耿耿效忠皇上的人没有受冤屈。你们现在知道怕了,却也晚了。即刻起,奸党名录之上的所有人都停职查办。石文义,一会将他们全部押往北镇抚司诏狱,严加审讯。皇上想知道他们奸党最终的意图何在,是不是借着弹劾之计,逼宫皇上,意图不轨。”刘瑾大声道。

石文义拱手道:“下官遵命。刘公公放心,定然教他们全招了。”

众官员一阵**,面如土色。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那是什么地方?去了那种地方,还能活着出来?百般酷刑招呼之下,怕是只能屈打成招了。听刘瑾的口气,是要将案子往谋逆上去引,那还有什么活路。招也死,不招也是死。

“刘瑾狗贼,你会死无葬身之地。你这是借机报复,污蔑陷害我等。我等乃朝廷命官,狗贼胆敢如此?”吏科都给事中任良弼站起身来,遥遥指着刘瑾的鼻子大骂道。

刘瑾大怒,摆了摆手,身旁锦衣卫校尉一拥而上将任良弼拖出来,按在地上便开打。片刻时间,任良弼便皮开肉绽,痛的晕了过去。

刘瑾摆了摆手,叫停了廷杖。昨日受到朱厚照训斥之后,他不想再出人命,以免惹来众怒。他的目的是立威,他自知根基未稳,是不能随意下杀手的。况且这任良弼官职不低。六科是大明朝廷设立的针对六部的稽核监督部门,虽然官职地位不及六部尚书,但是某些时候职权还在六部之上,因为他们是可以稽核六部事务的。任良弼是吏科都给事中,便是针对吏部的事务进行稽核的主官,身份自是不同。

“倒要看看,谁到了这个时候,还敢撒野?谁还要来当英雄?咱家这里有的是枣木杖,管你们吃个够。”刘瑾冷声喝道。

再无人敢出声,好汉不吃眼前亏,尽管心中将刘瑾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却也不敢再顶撞了。刘瑾这厮是不讲道理真打啊。

刘瑾满意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大声道:“听好了,各位都是奸党,当然罪责有轻重。莫说朝廷没给你们机会。进了诏狱之后,好好招供罪行。争取宽大。罪行不重的,积极检举揭发他人,特别是奸党的头目的罪行,揭发便是立功,或可免罪。执迷不悟者,死路一条。咱家把话都说清楚了,你们好自为之吧。石文义,将他们押往北镇抚司进行审讯吧。明日一早,必须要有他们的口供和招认供状。”

石文义高声应了,下令手下开始将众官员拖拽上车。众官员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吓的大叫起来,场面乱作一团。

刘瑾冷笑着转身,带着人正要离去。突然间有人高声叫道:“刘公公留步。”

刘瑾转身看去,眉头顿时拧成了个疙瘩。

“这厮怎么又来了?谁通知他的?”刘瑾道。

“没人通知他啊。自己得到消息了吧,不知要做什么。”马永成嘀咕道。

刘瑾转过身来,脸上堆起笑容来,遥遥拱手道:“侯爷怎么来了?侯爷这一天天的没正经事么?”

张延龄满脸酒气,大步走来,沉声道:“听说刘公公抓捕了奸党在此,我来瞧瞧。看看有没有抓错了人。”

刘瑾皱眉道:“侯爷这是什么话?咱家缉捕奸党,侯爷便不要来凑热闹了。这不是侯爷份内的事。”

张延龄道:“难道是刘公公的份内事?我还没听说,内廷什么时候有权力缉捕朝廷官员了。”

刘瑾瞪着张延龄的脸,冷声道:“侯爷,喝多了酒,便回去好好的睡一觉,清醒清醒。咱家要做什么,可用不着你张侯爷来指指点点。况且,咱家这么做也是为你张侯爷出气,你可以不帮忙,但不要捣乱。”

张延龄摆手道:“别,可莫要算到我头上。你自己想报复他们,可别往我身上扯。我可没想着要抓了他们,报复他们。”

刘瑾面如寒霜,低声道:“侯爷看来是真喝醉了。侯爷若无别的事,咱家便回宫了。”

张延龄道:“慢着,你这奸党名单我瞧瞧,别抓了我的朋友。”

刘瑾皱眉道:“你放心,那个王守仁,咱家可没拿他来此,正是给你张侯爷的面子。”

张延龄点头道:“那可多谢了。不过我好像看到了我另外一位朋友。是了,在那儿,工部郎中徐杲。他是我朋友,刘公公你放了他。”

刘瑾心中不快。沉声道:“张延龄,你莫要忘了咱家的身份。咱家现在实在司礼监掌印太监,可不是之前的我。你对我颐指气使,指手画脚,说要放谁便要放谁么?未免也太自大了些。”

张延龄瞪着红眼珠子看着刘瑾,猛然喷出一个酒嗝来,熏得刘瑾皱眉仰了仰身子,心中更是不快。

“刘公公是嫌我说话不客气是么?那好,张延龄请司礼监掌印太监刘公公给我个面子,放了我朋友徐杲。我担保他不是什么奸党,他只是被人利用。还请刘公公给予通融。这总成了吧?”张延龄拱了拱手道。

刘瑾冷笑道:“张侯爷,你这口气那里像是求肯,倒像是逼着我放人。你态度不诚恳。”

张延龄眉头慢慢皱起,咂嘴道:“刘公公,我礼也行了,话也到了,你还不满意么?我说了,徐杲我担保,有人追究我负责。这还不成么?”

刘瑾冷笑道:“侯爷,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再说了,咱家难道非要答应你不成?你三番五次的讨好外庭,替他们说话,你是何意?”

张延龄皱眉道:“扯那么多作甚?我只问公公放不放徐杲。”

张延龄说话的口气不对,旁边众人顿时诧异的看着张延龄。见张延龄脸色通红,身子摇摇晃晃的喷着酒气,感觉张延龄确实是喝醉了。

张永在旁忙道:“刘公公,侯爷喝多了,一个徐杲而已,放了又如何?何必……”

“咱家偏偏不放,那又如何?”刘瑾沉声打断道。

张延龄本来就已经酒劲上头,跟刘瑾说了几句话更是气往上涌。此刻刘瑾这话彻底激怒了他。

“不放人是么?”张延龄瞪着刘瑾道。

“怎地?你能如何?张延龄,咱家劝你……”

“劝你娘的狗腿子。”

张延龄大喝一声,挥拳砸了过去。只听哎呦一声惨叫,刘瑾被这一拳打的翻滚在地,捂着眼睛大声嚎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