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张延龄回到了阔别半个月之久的南镇抚衙门。

进了衙门大院,张延龄吓了一跳。沈良张隐陈式一等人率领衙门数百锦衣卫官兵在院子里列队迎候。张延龄一进门,沈良一挥手,众人便齐声大喊起来。

“卑职等恭喜镇抚大人新婚之喜,祝镇抚大人早得贵子!”

张延龄楞住了,笑道:“搞什么名堂!”

沈良哈哈笑着上前来道:“衙门的兄弟们得知大人今日回衙,自发前来大人新婚大喜。”

张延龄笑道:“多谢诸位兄弟,有心了。不过,大可不必。”

沈良道:“镇抚大人,卑职可要数落您的不是了。镇抚大人新婚大喜,咱们南镇抚衙门的兄弟理当前往道贺的。可是大人偏偏不许。兄弟们都在说,是不是大人嫌弃咱们兄弟去了寒碜,丢了大人的脸。哈哈哈。”

张延龄皱了皱眉头,这沈良说话阴阳怪气的,这么说话岂不是挑拨么?

“这是什么话?沈千户,镇抚大人的话说的很明白,一来不想耽搁衙门公务,二来不希望兄弟们破费。咱们兄弟去道贺,起码也得拿个五两十两银子出来当贺礼的。这点银子在别人看起来不算什么,但咱们衙门的兄弟挣银子不容易,侯爷是念在体恤兄弟们的想法。怎么到了你沈千户嘴里便成了嫌弃兄弟们了。”陈式一沉声说道。

沈良呵呵笑道:“陈百户,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当什么真啊?镇抚大人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急了。我可不想跟你吵架。”

陈式一正待反驳。张延龄摆手笑道:“好了好了,自家兄弟,不必争吵。诸位兄弟,陈百户说的对,我确实是不想给诸位增加负担,绝非是轻视诸位兄弟之意。本人本就想好了,咱们镇抚衙门里的兄弟自是要单独乐呵乐呵。诸位,今晚我包了咱们衙门对面的悦宾楼宴请兄弟们。算是本人新婚之宴。诸位一份礼也不用带,谁送礼便是看不起我张延龄。只管吃喝,不醉不归。”

众人闻言喜笑颜开,纷纷叫道:“多谢镇抚大人。”

不用送礼,只带着一张嘴去吃喝的事情,众人最为擅长。其实大部分普通锦衣卫最怕的便是官长晋升成婚作寿这些事情。衙门里一些官员最喜欢用这种办法捞银子,以人情来往搜刮普通校尉显得冠冕堂皇,但普通校尉却不堪重负,厌恶之极。

镇抚大人能够体恤众人的苦衷,不要他们送礼,还主动请他们喝酒,很多人对张延龄好感倍增。

沈良哈哈笑道:“不愧是镇抚大人,大气,义气,体恤众兄弟。您要是早来我们衙门任职,兄弟们的日子定好过多了。镇抚大人富贵之家,家财万贯,金银堆成山,自是不必要兄弟们凑份子。也许镇抚大人那天一高兴,兄弟们一人赏个十两二十两的也是有可能的呢。哈哈哈。”

沈良这话表面恭维,其实是在告诉众人,镇抚大人压根看不上你们那点银子。他家里银子堆成山,请你们吃一顿饭算不得什么。他若真的大方,怎么不一人给些赏银。所以不必那么感激涕零。

张延龄哈哈大笑道:“沈千户说的对,银子我多得是。诸位只要好好的办差,不但本官会赏赐,朝廷也会赏赐。总之,老老实实的做事,自有回报。莫要偷奸耍滑玩手段可不成。诸位,都散了吧。”

张延龄回到公房,公房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桌椅擦得锃亮。几名亲卫队的老兵忙活了一早上便是为了迎接镇抚大人的到来。

张延龄坐在下之后,见沈良和张隐也跟着进来了,笑问道:“二位千户有什么事要禀报的么?这段时间衙门里有什么事需要本官处理的么?”

沈良忙笑道:“大人,没什么大事。咱们衙门里您是知道的,清水衙门,哪里有什么事情。”

张延龄笑道:“也是。我这个镇抚当着最轻松,手下有两位得力千户,有我没我都一个样。”

沈良忙笑道:“那可不是,镇抚大人坐镇,卑职等便有了定心丸。琐碎小事也不敢来劳烦大人。张千户,你说是不是?”

惜字如金的张隐沉声道:“正是。”

张延龄点点头道:“那好,既然无事,二位自便吧。也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

沈良和张隐拱手应诺,躬身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陈式一低低骂道:“狗东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什么玩意儿。”

张延龄笑道:“陈百户,怎么了?”

陈式一沉声道:“大人难道看不出沈良这厮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么?狗东西这段时间可跳的欢,大人不在衙门里,他把自己当镇抚大人了,每天带着人到处巡视,颐指气使。那日来对我指手画脚,差点被我给揍了。我可不买他的帐。”

张延龄笑道:“陈百户,看来你对他意见颇大啊。”

陈式一沉声道:“大人,我陈式一可不是喜欢背后嚼舌根的人。但是沈良这狗东西着实不是个东西。你该知道,之前我跟他不睦是他欺负我手下的兄弟,我揍了他。之后他便背地里处处针对我,我从千户降为百户便是因为此事。”

张延龄笑道:“这事儿我知道。”

陈式一道:“大人莫要误会,卑职倒也不是因为自己被降职的事。大人当知道我对这些事并不在乎。卑职只是看不惯他的作为。”

张延龄道:“坐下说话。好好跟我聊聊他。我也很想知道这位沈千户到底是怎样的人。”

陈式一拱手点头,在椅子上坐下。

张延龄道:“听说沈千户跟上面的关系不错,牟指挥使挺赏识他的。是不是?”

陈式一道:“这厮无非是仗着牟指挥使的势罢了。”

张延龄讶异道:“此话怎讲?”

陈式一嗔目道:“大人该不会不知道沈良和牟指挥使的关系吧。”

张延龄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

陈式一皱眉道:“也是,大人来的时间不长,又对衙门的事情不上心,自是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也不知情。可是大人也太不敏感了。这今后该如何行事?”

张延龄听出陈式一的不满之意,陈式一的意思是,自己这么漠不关心,将来如何兑现承诺,为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