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苦笑道:“老人家怎么提出这样的要求?三年过后你都二十二了吧。她就不怕你到时候嫁不出去?”

谈如青瞪着张延龄道:“你是何意?莫非你三年后便不娶我了不成?”

张延龄道:“人世无常,谁知道三年后会是怎样?也许三年后你不喜欢我了也未可知。也许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意外,我活不过这三年呢?”

谈如青变色道:“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张延龄拍拍她的手臂道:“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三年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再说,这又是何苦。”

谈如青嗔道:“祖母是要我再好好的看清你的秉性,她也是怕我跳了火炕罢了。她老人家也说了,三年只是个最长的期限,决定权在我。但是最少一年。本来她老人家去世,我也要守孝一年的。这一年时间我也不能和你成亲的。这个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

张延龄当然知道这规矩,家中亲人去世,一年守孝之期是规矩。就算是朝廷官员,家中长辈去世也最少也要辞官守孝一年的,谓之丁忧。守孝期之内是不能办喜事的。

“郎君莫非连一年时间都等不得么?”见张延龄沉吟不语,谈如青柔声说道。

张延龄微笑道:“等不得也只能等,岂能让你背负不孝之名。但三年是绝对不成的。一年孝期满了之后,我便要娶你进门。这可没得商量。你可莫拿老夫人的遗言搪塞我。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不必考察我三年之久吧。”

谈如青嗔道:“你怎么这么霸道?”

张延龄笑道:“我很讲理的。这一年我都不能娶你进门,我损失可大了。这一年你可以搬到我府里住,这样我便可以天天看到你了。”

谈如青笑了笑,摇头道:“这一年里我要好好的整理祖母留下的医术文稿,完善她老人家写的《女医杂谈》。她老人家临终时嘱咐了,要我继承她的医术,将来济世救人做个好医者。她一辈子都在治病救人,我是她唯一的传人,自要跟她老人家一样,践行她的遗志。我不能住在你这里,这里不够清净。”

张延龄微微点头,他也只是说说而已,他知道谈如青是不会住在自己府中的。

两人谈谈说说,不知时光之飞逝。久别重逢,又逢变故,现如今终于能够相聚相守,自是情意浓烈,缱婘缠绵。谈如青遭逢失亲之痛,过去的三个月来在南京安葬祖母,守灵三月,心境本极为悲苦,此刻能回到张延龄身边,心结舒展,心情也逐渐愉悦。虽形容消瘦,但却也恢复了容光焕发的丰姿。

张延龄更是心情高兴之极。本来婚期临近,要娶那个徐晚意为妻完全是身不由己,心情压抑糟糕。而此时谈如青回到身边,立刻便觉得天晴地朗,心情大好。

“哎呀,都午时了,我都饿了。咱们该去吃饭了吧。小竹这丫头也不来提醒我们。”

又一次甜蜜的亲吻之后,正午的春阳刺痛了谈如青的眼睛,让谈如青想起了时间。

张延龄笑道站起身道:“是呢,都中午了。走,吃饭去。”

谈如青笑着举步当先走去,一阵风吹过,头顶的梨花树旁边的桃花树上顿时又是一片花雨飘落。谈如青惊喜的在花雨之中伸手,轻呼道:“好美啊。”

张延龄都看痴了。花雨之中站着心仪的心上人,此情此景怎不让他痴迷。

谈如青见张延龄发呆,回首笑道:“傻子,又怎么了?是不是又诗兴大发了?对了,适才你吟的那首词不错,是你写的么?”

张延龄笑道:“我哪有那个才学,那是我之前有个朋友叫做纳兰容若,他写的词。”

谈如青笑道:“就说呢,侯爷什么时候会写词了。那词写得真好。”

张延龄笑道:“我怎不会写词?你听好了,我给你写一首。”

谈如青抿嘴笑而不语。

张延龄咳嗽一声吟道:“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卿,坐也思卿。”

谈如青双眸闪动,痴痴的看着张延龄久久说不出话来。

……

四月初八,良辰吉日,一场盛大的婚礼即将进行。

这桩婚事从订立的那天起便在京城掀起了种种议论。定国公府和建昌候结亲,这件事从一开始便被有心人看透了本质。这显然是一场出于利益考虑的联姻。

但即便知道内情又如何?没有人否认这必是一场豪华的婚礼。这是大明朝两大顶级勋贵家族之间的联姻,必是一场极其奢华热闹的婚礼。上上下下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对此极为关注。

从数日之前,京城上下议论的焦点便在这场婚事上。他们猜测着场面会有多么宏大奢华,婚礼会有多么的热闹。皇后和皇上会不会到场。京城中那些平日难得一见的头脸人物不知能不能看到。

当然有的人的关注点不在婚礼本身,他们需要找到的是这场婚事的黑点,以便于在事后找到角度加以攻讦。比如,这婚事若是太过奢华的话,他们便会将此作为反例,在适当的时候对比大明朝百姓的贫苦生活,甚至再拉上皇上勤俭节约作为例子来攻讦。

但无论众人的态度是期盼欢喜也好,厌恶鄙夷也罢,这场婚事还是如期而至。

一大早,张延龄便穿了大红喜袍,头戴黑色簪花乌纱翅帽骑着马带着家仆抬着花轿吹吹打打的前往定国公府迎亲。辰时时分,抵达定国公府门外,拜见岳父岳母各路长辈兄长姐妹各色人等,奉上各色迎亲礼物之后,这才由徐延德将自己的妹妹徐晚意背出房来到堂上。

按常理,出嫁新娘要一番哭哭啼啼的叩别父母长辈之后,才是上轿的时候。然而,徐晚意并没有这么做。虽然国公夫人儿啊肉啊的哭的像个泪人,但徐晚意只是跪拜磕头之后便顶了盖头往门外走。把几个准备好了劝说宽慰言语的喜婆弄的不知所措。满肚子的好词生生憋了回去。

张延龄看在眼里,自知是徐晚意心中怨恨。这场婚事并非她心中所愿,完全是被强迫而不得不为,所以表现的甚为冷漠。

对此,张延龄倒也感同身受,心中唏嘘。颇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