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在霍世鉴和陈式一以及十几名亲卫的簇拥之下策马从奉天殿前广场冲出,直奔东华门而去。身后数十名东厂番役在刘忠的率领下持火器在后方阻击追赶之敌,确保张延龄等人安全撤离。

空中划过信号弹火焰的痕迹,张延龄等人知道,这是锦衣卫大汉将军营发出信号,通知各处宫门封锁,要将自己困在宫中。但对此,张延龄早有估算,也早就做了准备和应对。

从奉天殿往东,张延龄一行在四处喊杀之声中抵达了文华殿左近。文华殿门前廊柱旁,冯刚和谈长顺两人正探头探脑的张望,见到张延龄一行飞驰而来,赶紧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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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算来了,我和长顺都等不及了,再不来的话,我们便要带着兄弟们冲过去救人了。”冯刚急吼吼的道。

张延龄沉声喝道:“莫要多言,即刻关闭宫门,传令所有兄弟做好迎战准备。他们很快便要到了。他们知道我们出不了宫,必会调集大量人手进行搜捕。我们要在此处迎敌。”

刘忠带着五六十名番子赶到之后,所有人退入文华殿之中,关闭两道殿门,上了铁栓。文华殿中,五百余名全副武装的水军亲卫兵马已然分守前后殿和角楼各处,做好了迎敌准备。

张延龄大踏步进了文华殿正殿二层露台,那里地势较高,可一览周围情形。二层露台旁边的屋子里,朱厚熜正神色紧张的坐在椅子上,旁边两名太监在旁低声说着什么。

见张延龄等人上来,朱厚熜忙站起身来,惶惶然看着张延龄。

“靖海王,情形怎么样?”那朱厚熜咽着吐沫问道。

“世子放宽心。没什么大事。只是一会这里要打仗,世子切不可出来,呆在屋子里便是。”张延龄微笑道。

朱厚熜惊道:“怎么?靖海王没有将杨廷和及其同党擒拿么?你不是说,今日你定会将这些逆贼全部擒拿么?”

张延龄微笑道:“贼子们布置周密,宫中全是他们的人手,哪里有那么容易?世子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朱厚熜皱眉道:“靖海王,你不是有重要证据在手么?皇后的那封手谕呢?你在殿上拿出来宣读,不就水落石出了么?那手谕上写的清清楚楚,乃是铁证,还不足以扭转局势么?”

张延龄呵呵笑道:“皇后的手谕固然是铁证,但是现在不能拿出来示众。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那样做,便害了皇后的性命。手谕一旦公开,杨廷和他们知道弑君罪行败露,便会无所顾忌。现在宫中内外,他们的人马控制局面,所以我不能那么做。否则,他们此刻便已经去杀皇后了。我无法保护皇后,却也不能害了她。皇后手谕,之后会成为杨廷和等人弑君的铁证,让他们无法抵赖。”

朱厚熜咂嘴道:“可是……你这不是欺骗了我么?你说的你会控制局面的……那么你说的话,还算数么?”

张延龄呵呵笑道:“世子,你放心便是,我张延龄说话算数。我说了只要你配合我铲除奸贼,事情平息之后,我便定会为你举办隆重的登基大典。保你登上大明皇帝的宝座。”

朱厚熜咂咂嘴,点头道:“好,我信你。”

张延龄呵呵而笑,拱手道:“世子安心待着,本人要去迎敌了。他们就要来了。”

张延龄出了屋子,沿着回廊来到二层露台上。文华殿二层露台高出地面十余丈,左近情形一览无余。但听得呼喝奔跑之声四处响起,远处殿宇之间的道路上,再远处的宫墙宫门之上人影瞳瞳。在确定张延龄等人未从宫门出宫的消息后,一场大搜查在皇宫之中正在迅速展开。

张延龄站在露台边缘,用千里镜观察敌情。身旁陈式一低声道:“王爷,原来你今日迟迟不肯公开皇后的手谕,是怕皇后受到牵连。卑职适才误会了,还以为王爷忘记了。”

张延龄微笑道:“我怎会忘记。但今日的局面,已经不是讲道理的时候。我不能害了皇后。所以,那证据完全不必公开,否则皇后必遭他们报复。况且皇后的手谕已经让我们争取到了这位兴王世子,这已经足够了。”

陈式一点头道:“王爷仁义,一般人在这种情形下怎还会考虑皇后安危?卑职钦佩。不过卑职有个疑问,王爷该不会真的愿意平息失态之后,让这位世子当皇帝吧?我看他心眼多得很,不像个好皇帝。”

张延龄呵呵一笑,低声道:“梦还是要让他做的。他的心眼多,我们便利用这一点。他以为在利用我们,岂不知我们也在利用他。小小年纪,便心眼这么多,这种人当了皇帝,岂是天下臣民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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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式一腻声笑道:“原来王爷早看出他的鬼心思了。”

张延龄一笑不答,举起千里镜继续观察敌情。心里却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来。

……

时间回溯到昨日傍晚时分,文华殿内,朱厚熜遭受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屈辱时刻。兵部尚书曹元带着人强行逼迫他照着杨廷和拟定的那封圣旨的内容誊录了一遍,并且逼着他签名,盖上了大明皇帝的玉玺。

到此时,聪明如朱厚熜还怎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杨廷和手中的一把刀。那圣旨的内容是以自己的口气下旨,授命杨廷和等人靖难除贼。但朱厚熜已经明白,这是借着自己的手,为杨廷和等人除去政敌张延龄。

朱厚熜被迫照做了。因为他明白,自己反抗也是无用,他们完全可以伪造旨意。自己还不如表现的配合一些,或许还能找到一丝机会。他们要自己写这样的圣旨,那说明他们还需要自己。顺从他们,或许还有当众揭穿他们的机会。否则怕是连人身自由都难以保证。

此刻,朱厚熜才想起了自己的父王当日得知自己成为皇位继承者时说的那些话。京城这个地方,当真不是什么好地方,皇帝的宝座,确实不是什么好位置。自己现在已经体会到了其中的凶险。

曹元拿着圣旨离去之后,留下了二十多名锦衣卫侍卫在文华殿前后殿门看守。朱厚熜心情极度沮丧,坐在殿中苦苦思索。

十三岁的少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番雄心壮志信心满满的来当皇帝,结果现在的情形却变成了这样。前番被张延龄搅合了登基大典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很是无力。今日,杨廷和等人毫无掩饰的胁迫,更让他感受到了未来的凶险。

难道自己便就这么忍受这一切,即便将来被杨廷和扶持上位,自己岂不是杨廷和他们的傀儡?自己难道甘心如此?况且那道圣旨一旦下达,自己便成了杀了张延龄的凶手。自己替杨廷和他们背锅杀人,太后会绕得了自己。张延龄所属的勋贵武将们能饶得了自己?将来自己必将如一条狗一般被撵下皇位,或者不明不白的死了,就像自己的大伯和堂兄一样。

这个自负的十三岁的少年血气方刚,自诩才智超群,他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他开始苦苦思索破局之道。他还没有丧失对自己的信心,他依旧认为以自己的聪明才智绝对可以找到办法,破局成功。

不得不说,这个少年确实不是寻常之人,在一番苦思冥想之后,他想到了一个在火中取栗,在刀尖上腾挪,在夹缝之中谋求破局的办法。

他立刻叫来了自己从王府带来的忠心耿耿的贴身内侍吕芳,此刻他能够商议的人也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