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的百姓不知道怎样了,昨天一晚上他们必是很辛苦。咱们去瞧瞧?”张延龄道。
徐杲笑道:“不用去看了,我刚刚巡视了一遍。和你想的恰恰相反,他们昨晚睡得很安稳。凌晨的时候我去走了一遍,整个营地鼾声如雷,老百姓们睡得很香甜。天气确实冷,但是这比他们露宿雪地里要好太多了。”
张延龄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徐杲道:“不过夜里也有不少咳嗽的,应该是受了风寒之故。张侯爷不知有没有请郎中来给他们看病。”
张延龄道:“放心,很快便有医馆郎中前来,我的官家黄四已经去请了。正南坊仁安堂的李时春一会便会到。届时准备一个帐篷,让他现场给百姓看病便是。”
徐杲高兴的道:“那可太好了,正南坊的李神医来给百姓诊病,那可真是侯爷的面子。这李神医可不是一般人能请的动的。”
张延龄大笑道:“李神医的诊资高,一般人倒不是请不动,而是请不起罢了。”
徐杲笑道:“也是,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在城门处响起,声音很是清脆。
“爹爹!爹爹你在这里么?”
张延龄以为是哪位失散了亲人的灾民女子在寻找亲人,没想到徐杲却惊喜道:“侯爷稍候,好像是下官的小女来了。”
徐杲转头向城门口方向张望,看见一名挎着竹篮衣着朴素的少女站在吊桥外的关卡口张望。
徐杲挥手喜道:“阿棠,爹爹在这里。”
那少女欣喜挥手,快步奔来。
徐杲忙道:“慢些,雪上滑的很,当心摔跤了。”
那姑娘很快来到近前,只见那姑娘打扮甚是朴素,身着普通青色碎花长袄,披着一件寻常的蓝花碎花披风,风帽遮着发髻只露出一张脸。虽然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但依旧却是个极美的女子。明眸皓齿,肌肤白皙,五官精致,眉眼动人。
“哎呀,爹爹你可真是的,昨晚不回家,也不派人回家说一声,急死我了。爹爹又是一夜没睡么?怎地这般颓唐?”少女娇嗔责怪着,声音娇嫩好听。
徐杲呵呵笑着道:“对不住,对不住。本来是想着让人回去告诉你一声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忘了,害得我家阿棠为爹爹担心了。爹爹实在是抽不开身,这里的事情很是紧急。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少女嗔道:“我倒是不生气,只是担心爹爹罢了。这么大的雪,天气又这么冷,爹爹做起事情来又不顾身子,阿棠自然担心。爹爹还没吃早饭吧,我给爹爹熬了红枣小米粥,爹爹趁热吃。”
少女虽然嘴上嗔怪,但却赶忙从揭开篮子上蒙着的花布,从里边捧出棉布裹着的一个小瓦罐出来。揭开挖罐口,一股热气升腾,夹带着一股甜香之气。真是一罐熬的粘稠喷香的小米红枣粥。
徐杲呵呵笑道:“还是我棠儿心疼爹爹,好香啊,爹爹还真饿了。”
少女阿棠忙替徐杲盛粥,轻声嘱咐徐杲当心粥烫,慢慢的喝。张延龄在旁看着这一对父女感情甚笃的样子,不忍打搅,于是转身想离开。
徐杲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和女儿说话,把张延龄晾在一旁半天,于是忙道:“哎呀,瞧我这可失礼了。侯爷,这是小女幼棠。棠儿,这位便是爹爹跟你说的张侯爷,爹爹就是跟着张侯爷一起赈济这些灾民的。还不给张侯爷见礼么。”
徐幼棠早就看见一个人站在一旁盯着自己父女看了半天了,心里还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无礼。一听爹爹介绍,才知道这一位便是爹爹跟着他赈济灾民的那位张侯爷,倒是有些意外。
“张侯爷,有礼了。”徐幼棠敛琚颔首道。
张延龄忙拱手还礼道:“徐小姐有礼,在下张延龄。”
徐杲在旁笑道:“侯爷也来一碗这红枣小米粥尝尝,你应该还没吃早饭吧。我家阿棠熬的小米红枣粥那是天下一绝,绝对好吃。”
张延龄忙摆手笑道:“令爱专门为你熬制的,我怎敢掠美。多谢了。”
徐杲笑道:“那有何妨?尝一碗便是。”
张延龄笑着摆手拒绝,徐杲再三客气,一旁的徐幼棠嗔道:“爹爹,这不过是小米红枣粥罢了,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哪有非让别人吃这个的。再说了,什么天下一绝,你是吃惯了,所以觉得我熬的好吃罢了,别人可不这么觉得。”
徐杲一愣,拍着额头笑道:“是爹爹糊涂了,确实如此。爹爹喜欢吃,便以为别人都喜欢,哈哈哈。张侯爷岂会稀罕这些东西。侯爷,那我便自己吃了。”
张延龄笑道:“徐大人自用,不用跟我客气。我其实是用过饭了,不然定要讨两口尝尝。你们父女说话,我便不打搅了,我去瞧瞧营地里的情况如何。”
徐杲点头道:“好,好。侯爷自便。”
张延龄拱拱手转身往营地里走去。沿着营地之间的通道走了几圈,检查营地的情形。不久后,忽听有人叫道:“张侯爷,等等我,我转的快迷路了。”
张延龄回头看去,却见徐幼棠正沿着帐篷之间的通道,踩着冰冻的地面走来。
“徐小姐怎么也来了,这里确实像是迷宫一般。”张延龄停步等着她,微笑道。
“我……哎呀!”徐幼棠话说了半截忽然惊叫一声,脚下打滑,扬天便要摔倒。
“小心!”张延龄嘴快手上更快,跨上一步伸手抓住了徐幼棠的一只胳膊用力一拉,将她便拉在怀中。但他自己也失了平衡,一屁股摔在地上。徐幼棠整个人也爬在张延龄的怀里,嘴巴结结实实的在张延龄脸上咬了一口。那是真的咬了一口,张延龄感到了嘴唇的温暖之外的疼痛感。
“啊!”两个人都呆住了,楞在地上几秒没动弹。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这是作甚?”
旁边窝棚里探出七八个蓬头垢面的灾民脑袋,看着躺在地上的一对男女保持着暧昧的姿势,都大眼瞪小眼。
“这么冷的天,还有人有心事搂搂抱抱干那事,真是没见过。小声些,大伙儿还在睡觉呢。”一名老者牙齿漏风摇着头说道,然后缩回头。其余人也纷纷将头缩了回去。
“啊呀!”徐幼棠一把推开张延龄,站起身来捂着脸便跑。
张延龄忙道:“地上滑,徐小姐。别又摔了。”
徐幼棠定在原地,不敢乱跑了。
她之所以摔跤,便是因为地滑。本来这营地所在之处只是一片雪地,但建了营地之后,帐篷之间的通道昨日被百姓们踩的乱七八糟,雪都踩化了,成了烂泥糊糊。经过昨晚这寒冷的一夜之后,早已经冻成了一个个硬疙瘩。而且很奇怪的是,这些疙瘩泥的表面还都是一层滑溜溜的冰。
张延龄穿着大马靴子倒还好一点,徐幼棠穿得是普通的皮靴,进入营地之后便等于上了溜冰场。其他地方还好一些,但适才摔跤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低洼地带,丈许方圆的地面上结了一大块厚冰。徐幼棠一不小心便摔倒在这里。
摔跤不可怕,摔到张侯爷的怀里,还硬生生啃了别人一口,这才可怕。此刻徐幼棠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脸上火烧火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