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丈的距离,新式火枪标尺归零,以扬威营老兵的枪法而言,绝不可能打空。

但这样的距离对于敌军来说,他们要跑上三十丈远的陡峭山坡,却费了老鼻子劲了!

更何况岳坤手里还有这么厉害的火枪,他一边装弹一边心中暗想:看来以后再也不用像之前的抗倭之战那样,一边开枪一边提心吊胆了!

之前他还要担心火枪打不响,还要担心它炸膛,这真像是等待约会的少女一般,又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

可是现在每发一枪,他都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瞄准的敌人,被击中之后仰天倒地的模样。

这跟过去他拿着枪却不知道子弹会射到哪里,估摸着人大致的方向开枪的感觉,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的岳坤就像着魔了一般,不停地装弹击发,动作快得有如行云流水!

在这一刻,他好像进入了一种状态,好像这支灵动贴心的火枪成了他肢体的一部分。他只要指向哪里,新火枪就能准确地打到哪里!

“真舒服啊……妈的这才叫打仗!”

此刻的岳坤觉得自己就像是坐在一片宁静的小湖边钓鱼一样,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一个浮漂……连他自己都不存在了!

这种浑然忘我的感觉,让他枪法如神,每发一枪,必杀一人!

……

这时的万八爷却在冷静地观察着下面的形势,在第一轮齐射之后,随即所有的战士就进入了自由发射状态。

他们提前设置好了阵地,丈量好的标尺,还有给各班组划分出来的射击区域,让这场战斗进行得精准而又高效。

第一轮齐射,一百五十支火枪就收获了超过一百条人命……因为敌军在下边挤得太密了,即使子弹打偏了也能打中别人。

在这之后,敌人就像被捅了一棒子的马蜂窝一般,瞬间就是阵脚大乱!

他们有的在军将的吆喝下拼命往山坡上冲,可是他们在陡峭的山坡上走不了几步,就会被迎面射来的弹雨横扫得七零八落。

更多的人则是惊慌失措的在原地乱转,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是在临死之前发出无意识的求饶和惨叫。

中弹受伤的人在地上凄惨地爬动,满身是血地挣扎翻滚,惊慌失措的人在拼命后退。他们已经忘了,后面就是十几丈高的山涧!

队伍的最后方已经有人脚下站立不稳,被自己人挤下了悬崖,发出了悠长的惨叫声!

眼看着自己这些扬威营战士,每人还没射上十发子弹,下面所有的官兵和大半的山贼都被射杀得差不多了。

官兵手里有弓箭,而且能听得懂指挥,所以他们是扬威营首先打击的目标。这些穿着朝廷军队号坎的暴徒,被一片片暴雨般的子弹纷纷打倒。

而那些黑风寨山贼有的想突围,有的想逃跑,可是在这个半圆形的伏击圈里,他们跑到哪儿都免不了被人一枪击倒的命运!

在这一刻,万八爷颤抖着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牺牲在抗倭之战中的那些老大哥们。

如果有这样的快枪,如果有这样指挥作战的水准,他们大概还都像我一样活着吧?

曾经一度,万八爷觉得自己虽然回来了,但是却把魂儿永远留在了那片战场上。他看似还活着,却死在了十六岁时那场战斗当中。

在那之后的日子,自己只不过是行尸走肉一般,勉强尽到责任罢了。

可是现在,他又重新活过来了!

在那股带着硝烟味的空气被吸入身体的一刻,万无极觉得自己死去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跟着沈少爷,杀尽这些残害百姓的杂种!妈的哪怕现在就死了,老子也值了!

……

此刻的李江利,已经完全被吓傻了。

从最开始的一轮齐射之后,就是漫天冰雹一般的弹雨,冷酷无情地不断呼啸而来。

每一个瞬间眼前都有兵卒倒下,部队崩溃得简直是快到目不暇接,眼前四处飞溅着脑浆和鲜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

李江利一屁股坐在地上,躲在了坑坑叠叠的尸体后面,他惊愕地愣了一阵……在明白了眼前的形势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开始撕扯自己身上的盔甲。

三下五除二,他就把头盔和铠甲脱了个一干二净,连战靴都被他蹬掉了,只穿着一身白色丝绸内衣的李江利,在地上滚了一身血迹之后,找准了个机会跳起来就跑!

他还记得索桥固定的那个位置,只要是修建索桥的地方,往往都是峡谷之间最为狭窄的一段,也就是说桥头位置离下面的溪流水面最近!

李江利几步就跑到了断掉的索桥位置,然后一纵身就跳了下去!

坠落了一丈多高之后,他在半空中一回身,伸出双手用力一抓,抓住了垂落在悬崖上索桥的一根缆绳。仗着他在年少时学戏练就的灵巧身手,李江利顺着这根绳子嗖嗖地向下滑,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那片血火地狱越远越好!

等到他顺着绳索又往下溜了几丈,忽然间发觉自己盘着绳索的两只脚,碰到了一个障碍物,下降之势猛然停止了!

他低头往下一看,看到一根又黑又粗的脖子上,顶着满头乱发的一张大脸,正仰起头来往上看。

妈的居然是那个盛黑八!这家伙居然跑得比自己还早了一步!

“你他妈给我快点儿!”李江利愤怒的大声喊道:“要不老子把你一脚踹下去!”

这时的盛黑八一抬头,就看见了李江利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他心里暗自骂道:你也就是在我上头,要不然的话,你看老子踹你不踹你!

此时的李江利就觉得手上的绳子“嘎嘎”作响,还在剧烈地晃动,当他抬头往上一看,就见整根绳子上密密麻麻,连着一串官军和山贼!

“绳子快断了,你他妈快啊!”山谷中,李江利喊出的这一嗓子连走音儿带分叉,简直就像是一只架在火上,被活烤的鸭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