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间通铺里又陷入了一种无边的沉默。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陆远进屋才被打破。

陆远一进屋,就看到李四哥、陈老头以及不少乞丐都围坐在青年书生的身旁,他们一个个耸搭着脑袋,一声都不吭。

看到这个情况,陆远那颗本来还平静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起来,说实在的,在这一刻,他还以为那个青年书生已经魂归西天了呢。

于是他两步就冲到了通铺旁边,伸手便抓起了青年书生的手腕。

随着青年书生那平稳的脉搏传到陆远的手指上,陆远的脑子里顿时泛起了无数疑惑。

“这是咋回事儿?这帮人都坐在这儿寻思啥呢?为什么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悲伤?难道说又有哪个屋里出事儿了?”

想到此处,陆远立马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李四哥。

而恰逢此时,李四哥也正一脸茫然地看向他呢,随着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一对撞,李四哥当场就懵逼了。

正当李四哥想开口向陆远做一番询问的时候,他旁边的驼背乞丐却率先说话了:

“我说,陆大夫啊,您还是别费心了,现在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昨天我就跟您说了,让您别浪费银子,别浪费银子,可您就是不听,老朽说句实在话吧,像他这种虚弱到极点的垂危之人,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有用啊!

当然了,老朽说这些话也不是想倚老卖老,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有的时候,我们这些过来人说的话,还是要听一听的。”

驼背乞丐的话一说完,他身边另一位瘦削乞丐也立刻表示了赞同。

“就是啊,陆大夫,我们都知道您是好心,并且也知道您不计较钱财,但咱这钱也得花得有意义吧。

就拿这位青年书生来说,昨天到现在您都给他用了两根儿人参了,可是他连半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如此看来,您这八十两银子怕是要白花了。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要知道我张叔那可是过来人,他什么风浪没见过,所以呀,听他的话准定是没错的……”

就在这个瘦削乞丐站在那里唠唠叨叨个没完的时候,忽然间,通铺之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极为微弱的声音:“我……,我饿……,我饿……”

一听到这个声音,整个屋子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

只看到,围观的那些乞丐全都瞪大了眼睛,他们死死地盯着青年书生那微微开合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惊诧。

此时此刻,那位青年书生,除了嘴里面哼哼唧唧地喊着饿以外,他的右手还在慢慢地横扫着,双腿也在微微地蹬动着。

而看到这样的场景,刚刚还在那里倚老卖老的驼背乞丐,立马就从铺上跳了下来,接着,他就带着一脸问号地看向了陆远。

陆远自然明白驼背乞丐想问些什么,于是,他便朝着驼背乞丐轻轻一点头,又十分肯定地说了一句:“张叔,没错,他马上就要好了!”

谷镑一听到陆远地这句回答,驼背乞丐捂着嘴巴就“哇!”了一声,接着,他二话不说,穿上鞋子就跑向了旁边那个通铺。

再之后,陆远就听到,从隔壁的通铺里,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激动的叫喊声,以及驼背乞丐那极度夸张地吹嘘声:

“啊呀呀,你们是不知道啊,陆大夫他,不不不不不,应该说是陆神医,陆神医他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之前还认为他仅仅是一个善良的好大夫而已呢,可是现在看起来,他岂止是一个良医啊,他简直就是能起死回生的活神仙啊!

更关键的是,有什么大本事的神医竟然还如此地仗义疏财,老伙计们,你们想一想,这不就是上天给咱们乞丐窝送来的神仙吗?

我老张今天算是彻底服了,我已经决定了,这辈子都要为陆神医祈福了!

走走走,老伙计们,你们快跟我走,咱们一定要把陆神医起死回生的消息告诉给大伙儿去,我们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陆神医的伟大,我们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陆大夫是我们乞丐窝里自己的神医啊!”

说罢,那个驼背乞丐便带着众多碎嘴老头,呼啦啦地向其他通铺涌去了。

而看到这样的场景,陆远直觉得面红耳赤。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刚刚那个还在指责自己的老张头,咋就一下子变成自己的崇拜者了呢,话说,这个人的性格也太大开大合吧。

不过,他现在可没工夫去想这些,毕竟铺上的青年才刚刚醒来,他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呢。

于是乎,陆远便在周围乞丐那一双双崇敬的目光中,闭上眼睛继续开始诊脉了。

而与此同时,李四哥也从刚刚的惊愕之中缓醒了过来。

听到青年书生一声接一声地喊饿,李四哥突然想起了此人的来历。

原来这个青年是三日前被五城兵马司的兵丁给扔到这里来的。

一般来说,凡是那些晕倒在路边的穷苦老百姓,若他们的身份是京里平民的话,那么兵马司的人,便会将他们扔进养济院,否则,他们便会被扔进这乞丐窝。

那日,当这个青年被扔进来的时候,李四哥正忙着四处安置病人呢,所以他也就没有过多留意。

李四哥寻思着,等这个青年醒了之后,再稍微给他弄点窝窝,慢慢也就能好了,毕竟这种事儿这些年来已经屡见不鲜了。

可是没成想,后来乞丐窝里的病人越来越多,加之陆远来了以后又开始连番给病人治病,因此李四哥就把青年书生饿晕这茬给忘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位饿昏了的青年又在通铺上躺了三天时间了,此时他怕是早已经饿崩了吧。

想到这里,李四哥赶紧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冲着陆远就着急忙慌地说道:“哎呀呀,都怪我疏忽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年轻人应该有好些日子没吃过东西了,陆大夫,您看看,饿到这个程度的病人该吃点什么好呢?”

一听说铺上的青年书生已经饿了好多天了,陆远不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实在是,陆远怎么也想不明白,像这种接近而立之年的读书人,怎么会落魄到这种境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