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朝初期,大明依然保留了元朝设立的澎湖巡检司,隶属于晋江县,作为治理台澎的行政机构。

但从洪武元年始,由日本流亡武士、无业浪人和不法奸商组成的倭寇势力,便开始频频入侵东南沿海地带。

洪武一朝,三十一年里,有记录的倭患次数便多达四十八起,小规模的侵略掠夺不计其数。

洪武十七年,太祖高皇帝命汤和整饬海防,在沿海一线新建了五十九座卫所,派兵五万八千余人防守,同时增设巡检司,巡逻海上。

仅福建一省,巡检司多达四十五座。

大明在漫长的海岸线上,布设了两千多艘战舰,布防军队三十余万。

即便如此,倭患依旧不断。

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太祖皇帝便将岛屿居民迁徙内弟,废澎湖巡检司。

“令后面的船只改变队形,一只战舰和两艘巡洋舰跟在我后面,其余的全部暂停,中间的商船跟过来,等所有的商船都过了海峡,后面的战舰和巡洋舰再过来,在前面的南海海域停靠。”

马三宝连忙让人往后面打旗语。

朱高燨将自己眼睛看到的,指点给马三宝,帮他完善这张航海图,并指导军舰按照他眼睛看到的安全的航线行驶。

军舰渐渐地往前,在朱高燨的要求下,速度降了下来,他的视野铺得很开,海域的状况在他的火眼金睛下一览无余,一条粗的金线朝前延伸,是航行的路线,周围金色的分支朝四面伸展,暗礁部份会出现黑色的立方体形状,用白色的字体显示出编号。

朱高燨在指导马三宝画海图的时候,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些白色的编号也让他写上去,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编号是起什么作用的。

他了解到系统让他看到的肯定是现代的海图,只可惜,他前世的知识面太窄,对工业领域有些了解,对航海那是半点都不懂。

既是如此,朱高燨就决定暂时不要完全按照他看不懂的海图来绘制,他自己都看不懂,怎么和人解释?

而最主要的还是将暗礁,浅滩,岛屿等这些主要影响船只安全的信息都在海图上标识出来,毕竟现在并没有卫星定位,经纬度的概念还没有普及到大明。

后面的船只接到了旗语命令后,便有序地开始排队。

船走到这里,宁波许家的船长便很紧张,台澎海峡狭窄,往来船只一向少有走这条路,一般都会从小琉球绕过去,直接就飘到了吕宋岛上。

看到朱高燨的头船一直往前行驶,许家人就着急了,后悔不迭,他们是信任四皇子殿下才会跟着出海,看到如此威猛,炮火十足的军舰,他们极有安全感。

但,当舰队开始走这条路的时候,许家人就后悔了,不得不相信“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话,哪怕四皇子殿下在大明做出了那般杰出的贡献,造出了如此强大的军舰,等到了海上,这种自大,依然会让人丧命啊!

可就在这时,前面的旗语来了。

许家领队的人忙冲到了甲板上,看到了前面前面的船只打出的旗语,要求排队,每次最多只允许行进三艘船只,要严格按照前面的航线行进,不得有任何偏移。

许家领队的人双手紧紧地扶着栏杆,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的船只,当进入最狭窄的海湾时,船只基本上成了一条直线,谁也不知道海面下会有什么,但前面的船只都平安地从海湾里穿了过去。

以往的船只基本上很少走这段海峡,毕竟,太过狭窄了。

两边浅滩和礁石很多,很多船只都在这片海域出过事。

他们宁愿从大琉球岛附近绕过去,季风会直接把船只送到最近的吕宋岛,绕过这座长满了茂林,蛮夷不化,常年被倭寇盘踞的岛屿。

和许家领队有着同样担忧的不在少数,但前面的主舰已经发出了命令,来之前,朝廷就已经反反复复地强调了纪律,一路之上,所有的船只都要服从命令,听从调派。

当所有的船只,全部都平安地从狭窄的海峡里穿过后,几乎所有的家族都让自己懂航海的人绘制了一张简易的海图。

毕竟,从大琉球群岛穿过,需要花费的时间很长,且越是远离大明的海岸线,倭寇越是猖獗,有时候损失钱财,丢掉货物都是事小,被抓去那些倭寇盘踞的岛上做苦力,生不如死事大。

大明的船只小心翼翼,如同接龙一样从海峡穿过,在南海海域,澎湖屿的西南面汇聚。等待福建富商的船只前来汇合。

朱高燨站在主舰高高的甲板上,手里拿着望远镜,看着东面的小琉球岛,高高的山峰,茂密的丛林,这是镶嵌在中国东南面的一颗璀璨的明珠,但眼下绝不是大明的明珠。

和后世那个美丽的台湾宝岛比起来,眼下的小琉球岛,宛然还处在没有开化,依旧刀耕火种的时代。

朱高燨将望远镜递给马三宝,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回望着大明的方向,风扬起了束在脑后的头发,月白色的长袍也被海风卷起,露出了雪白的膝裤,衣领袖口的金色龙纹将青年衬得脱尘如玉。

“殿下!”

狗儿提着袍摆,快步上来了,一脸喜色,“中山王世子武宁、山南王汪应祖、山北王攀安知请见!“

朱高燨点点头,道,“那就安排见吧,让他们上来!”

狗儿自安排去了,朱高燨转身指着小琉球岛对马三宝道,“派两艘战列舰,一艘巡洋舰,去那小岛上瞧瞧!“

马三宝也觉得是应该去看看了,基本上大明的军舰一开动,周边的那些附属小国就闻风而动,守在旁边,瞅着能不能有个机会拜见四殿下。

唯独这小琉球国,这么多年,不但没有派使臣前往大明觐见皇上,现在他们都到了家门口了,竟然无动于衷。

这简直是无礼到了极点!

中山、山南和山北,说是国家,不过是分布在大琉球岛上的三个部落。

大琉球岛这名字有点来历。隋炀帝时期,令羽骑尉朱宽出海寻访海外异俗,行至今钓鱼岛西南时,看到了一片珍珠一般的岛屿浮在水面上,如同虬龙一般,便取名流虬。

后来,为避帝王龙讳,该地更名为琉求。

洪武五年,该地名被美化为琉球,意思是琉璃宝玉和珍珠球,如同洒落在大海上的一把珍珠。

此时的琉球国,刚刚经历了英祖王朝时期,巴掌大的小国一分为三,以地理位置分别取名为山南、中山和山北,进入了历史上的“三山时代”。

马三宝命人将一张珍贵的波斯地毯铺在了甲板上,搬了一张贵妃榻靠舰头放着,两侧的下首分别摆上了两张小杌子,面前各放一个小几,没有上茶水,小几上空空如也,只看到玛瑙红的油漆在阳光下闪着明亮的光泽。

三位国王和王世子站在自己如玩具一样的小船上,看着眼前不知用何种材料铸造的庞然大物,心情复杂极了,他们既有着敬畏之心,显得小心翼翼,又心生向往,希望这次见到上邦大国的天使后能够有所收获,也因此而越发恭谨。

军舰上的搭板伸出来,缓缓降低,落到了和这艘简易的木船一般的高度,再朝前延伸,就如同将一条上升的路,递到了三人面前,令这三人震惊不已。

一股被重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山南王深吸一口气,率先走在了前面,“我们走吧!”

他有些迫不及待。

身后的二人也连忙跟了上去,只可惜,搭板只有一米宽度,断然不能一次挤两个人走,只能一个一个轮流通过。

仔细观察脚下的搭板,虽然涂着一层黑色的油漆,但三人还是通过猜测,在心里给出了一个答案,这搭板竟然是铁制的,难道说这大船也是铁制不成?

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若是铁制的,这船在海面上竟然不沉下去,大明对这船做了什么?他们难道有法术不成?

三人从搭板上走过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颤,此时的心里不仅仅是忌惮,还有无限放大的敬畏之心,那是朝见神祇时的虔诚。

“请!”狗儿在军舰上,略微弯了弯腰,伸出手来,“殿下在等着三位了!”

“是!”山南等王的额头上渗出了黄豆般大的汗珠,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怎么能让尊贵的天使等他们呢?

狗儿待三人都上来了,这才转身,带着人穿过了甲板,朝着外部楼梯上三层甲板爬去。

脚下是金属质感的坚实的感觉,上楼梯时,手覆在扶手上,传来的冰凉的触觉,触目之处,是他们看不懂的炮台和机塔,而更加让他们不敢置信的是,他们在船上只看到桅杆,却诡异地没有看到船帆。

紧张,令三人的呼吸都变得艰难了。

狗儿最先爬上去,站在三层的甲板上等待三人上来,再次略弯了弯腰,引导三人道,“前面就是我大明的四皇子殿下,请!”

三人上来后,均是不由自主地朝军舰头部处看了一眼,紫檀木的贵妃榻单翘头,瑞草卷珠外翻球式直腿,透雕牙条采用福纹卷草图案,围栏上是二龙戏珠穿云喷水透雕,非常醒目。

一个谪仙般的人站在贵妃榻的尾部,一身月白色的圆领长袍,袍摆处用金线绣成的飞龙纹显示着此人的身份不同寻常,头上用螭龙纹青玉簪子绾着发髻,仅仅一道背影,便给人一种渊渟岳峙般的凛然之感。

狗儿忌惮地朝四殿下看了一眼,飞快地收敛了目光。

四殿下在京城的时候尚好,许是跟在父母身边的缘故,他待人可亲可近,可自从离开江宁的码头,四殿下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让人平白生敬畏之心。

三人的脚步挪不动了,两腿发软也发颤,艰难地朝前几步,便纷纷跪倒在地,匍匐行礼,“臣等拜见宗主国皇子殿下!”

朱高燨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清雅的容颜如画一般,在阳光下显得越发清隽,看到三人,他快步走了过来,却在离人五步远的地方立定,抬手做了个手势,亲切地道,“快快请起!”

三人如闻天籁之音,磕头毕,方才抬起头来,飞快地朝这个如画般的青年看了一眼,不由得惊叹于对方的容颜,清雅如同玉兰,眉眼间的锐利却又让人不敢亵渎。

“臣等谢过皇子殿下!”

通译一直在旁边服侍,待朱高燨点点头,回身坐在了贵妃榻上,他才指导三人走上了地毯。

“坐吧!”朱高燨指着两侧的小杌子,“在军舰上,出门在外,就没有那么多讲究。本王也没想到诸位这么热情,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朱高燨两腿微分,双手交叉,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打量着三人,山南王汪应祖年龄最大,约有五十多岁的模样,略显老迈;中山王世子武宁年逾三十,看起来年富力强,山北王攀安知二十出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三人再次给朱高燨行过礼,这才落座,山南王和中山王世子坐在朱高燨的左侧下首小杌子上,山北王独自一人坐在其右侧下首的小杌子上。

马三宝凑近朱高燨,低声道,“洪武十六年,中山王和山南王联手与山北王争雄,互相攻伐,太祖高皇帝命梁民赐之敕,令罢兵息民,三王奉命,息战。”

朱高燨几不可见地点头,明白三国之间原来是有这样的罅隙。

“三位前来,求见本王,不知有何要事?”朱高燨先开了个头,显得很平易近人,笑着问道。

山南王汪应祖年龄最大,便排在第一位发言,忙拱手道,“臣等王国,自洪武五年始知太祖高皇帝即位建元,被诏告,与上邦大国往来亲密,每年觐见皇帝,均得皇帝赏赐丰厚,贵国《大统历》、绫罗绸缎,陶铁器,磁器、铁釜多有赏赐,每有国王更替,均有镀金银印,令我等感激不尽。”

朱高燨微微点头,等着他下面的话。

见朱高燨不接话,山南王有些诧异,观朱高燨年纪不大,又是当今大明皇帝幼子,想到若是话说得复杂了,是不是听不懂,便简明热要地道,“洪武二十九年,蒙太祖高皇帝赏下冠服,赐闽中舟工三十六户与山南国,得造船,以便贡使往来。上国大恩,臣等泣泪感激。”

朱高燨抬手朝中山国世子武宁,“你说吧!”

武宁正不知所措,他明白了山南王的意思,看到大明这样如此庞大的铁船,却并没有沉下,而是漂浮在水面上,也不见船帆,不见橹匠,依然能够行驶如飞,谁不想要?

山南王开了个头,那么轮到他了,他就应该委婉地提出来,大明能不能赐给他们这样的船只,最好能够是做成这样铁船的舟工。

“臣,臣……”武宁噗通跪在地上,他急得热汗冷汗交替冒出,顷刻之间,衣服都浸透了,他直觉朱高燨和大明曾经的洪武皇帝,今日的永乐皇帝都不一样,他不敢开这个口。

“臣父丧,今臣即父王位,不得上邦大国诏令册封,臣惶恐不安,想求皇上遣官赐营册封。”

朱高燨笑了一下,他朝狗儿扬了一下下巴,狗儿忙躬身转过去,朝楼梯下候着的小太监打了个手势,那小太监便忙忙猫儿一般地进了二层的船舱。

宫里的太监服侍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他们有一套成熟的手势指令,能够无声无息地精准地传达意思,而不会干扰到上位者。

朱高燨一个眼神,狗儿便知道,他是要召景清前来,而小太监此时也已经到了景清的房间里,请景清前去见三个小国的国王。

景清忙在腋下夹了文件,跟着小太监快步上了三层的甲板。

二月的天气在应天府的时候尚有些寒凉,可在这澎湖列岛的附近,却非常温暖,三春的暖阳照在头顶,从海面上吹来的风带着微醺的春花的味道,令人沉醉。

“臣见过四皇子殿下!”景清忙给朱高燨行礼。

“起来吧!”朱高燨放下喝了一口的春茶,指着三位客人,“这是三北、山南和中山国的国王,王世子,你把我大明的政策给他们说说。景清大人乃是我大明大理寺卿,由他来给诸位解读我大明新的对外国策。”

“是!”

景清心想着,准备了这么久,这一天终于来了。

两个小太监给景清搬了一把玫瑰椅来,放在了朱高燨的下首空位上,彰显着上邦大国的优越感。

“三位,我大明新制定了一套对外的国策。”景清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尽量用简要的话陈述重点,“若想要做我大明的附属国,需要与我大明签订邦交协议,这份协议要陈述两国双方的责任和义务。”

三人都极为震惊地抬头看向景清,满脑子都是浆糊,不知道大明想要做什么?

“首先,作为宗主国,一旦有国家与我大明签署邦交协议,愿意做我大明的附属国,那么就需要附属国每年将国库收入的两成,不得少于一万两,上缴我大明,每年至少正旦、万寿节等佳节上表送贺礼,不得有失礼之处……”

当然,以四皇子殿下的性格,这贺礼必然不会简单,而想要大明数倍价值的回礼,那基本不可能。

因为还需要翻译,景清的话说得比较慢,说完之后,会略做停顿。

两成?一万两?

三人的心里均尖叫出了这两个字,却因忌惮,而不敢在大国皇子和高官面前如此失礼。

他们一国一年的赋税收入,都未必有一万两啊!

这难道不是抢钱吗?

“而我大明也会履行宗主国的责任和义务,一旦建交,贵国的同等节日我大明也会派使臣前往祝贺,同时,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我大明将会在贵国的资源开发上予以支持,如果这些资源贵国不知道如何用,可以与我大明进行等价交换,同时,我大明愿意在贵国设立军事基地,保护贵国领土安全,帮忙狙击倭寇,维护区域和平。”

景清紧张地看着三人的表情,他非常担心,大明明显是在占对方的便宜,先是进贡两成的国库收入,这可不不是小钱;其次,所谓的开发资源,其实就是大明需要矿石、木料、石油等这些不可再生资源,这些对尚且处于农业发展阶段的国家来说,完全没有用。

但,一个国家,难道要永远处于这般落后的地步?永远都走不上工业发展的道路?

景清其实自己也不确定,有时候自己欺骗自己,大明若不是因为四殿下的带领,也不知道多少年才会研发出这些异想天开冲破天际的工业机器出来,或许,对于周边的这些小国,靠他们自己,一辈子也难走上这条路吧!

所以,这些资源,对他们来说,还真是没用。与其抱着长远打算的想法守着这些没用的家产度日,不如现实一点,换取眼前的利益。

这么一想,景清就又没了心理负担。

而最后一条,在别人的国家建立军事基地,对于四殿下来说,也就仅限于大小琉球岛,占城、吕宋岛,一直到澳大利亚等国,其主要目的,还是针对倭寇,控制海上霸权,确保大明海上运输航线的通畅无阻。

用四殿下的话说,谁闲得没事帮别人守国门?我大明的商船要往来,又不能一直用军舰来回奔波,总要有个据点,我们帮别人打一打海盗,他们给我们提供补给,何乐而不为呢?

处处都是占别人的便宜,可看上去,这是一桩买卖。

景清察言观色,见三人在沉思,便想到,对方可能暂时还没有发现大明的叵测心机,便补充道,“有我大明的支持,贵国的资源开采会非常便利,省钱,同时有我大明的军事保护,贵国的军队不需要疲于奔命地与海盗和恶势力周旋,也是一项节省,我想这些对贵国来说绝对不止二成的国库收入。”

的确不止!

三人在心里算了一笔账,深以为然,但是,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听起来又很有道理,处处都体现出了上邦大国的风范,为他们这些弱小的附属国着想,体现着帮拉的气度,让人挑不出错来。

这是一种新的游戏规则。

站在大明文臣们的角度,这源于他们的四皇子殿下吝啬小气到不要风度的本性,却又完全符合眼下大明和附属国之间的实际现状。

大明收取简单的钱财,给附属国提供帮助和保护,就是这么简单。

“这些是协议!”景清将已经拟定好的协议递给了三位国王或是王嗣,文字都是用大明的馆阁体通过打字机打印出来的,非手抄体,蝇头小字排列得非常工整而又统一,连每一个文字都体现出了令人艳羡的优越感。

武宁曾经在大明留过学,因此,对大明的文字非常熟悉,看到第一条,越发震惊,“景大人,如果我中山国不与大明签订邦交协议,中山国的人就不允许前往大明,怎么会有这样的规定?”

以前,不都是想去就去的吗?

“不错,这就是我大明如今的对外政策。”景清不知不觉间,文人的那种谦逊气质就顾不上了,言语神态间,体现出了一种高高在上的自豪感,“我大明今非昔比,请王世子试想一下,如果不是您的亲戚,您会允许随随便便的人到您家里参观,吃喝吗?”

是这个道理!

此时,三位国王都凑到了一起,头挤在一块儿,连昔日的恩怨都顾不上了,一起解读这份邦交协议。

事关重大,三人都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国家前途开玩笑。

朱高燨歪在贵妃榻上,拿了一本书在看,旁边是新沏好的茶,他吩咐狗儿,“给景大人也上一杯茶,润润口舌。”

这是觉得他方才的话说得太多了吗?

景清忙起身行礼道谢,“多谢殿下!”

一名小太监站在上来的阶梯上朝这边打着手势,狗儿看到了,低声对朱高燨道,“殿下,前往小琉球岛的人那边送来了信,谷指挥求见!”

“让他上来!”朱高燨放下了书,坐起身子。

谷允乃是昔日靖难之役的时候,与狗儿、华聚一起保护朱高燨的亲卫,靖难之役成功后,华聚被擢升为指挥使,谷允被擢升为指挥,依然随侍在朱高燨的身边,这一次出海,也随行听朱高燨调遣。

谷允上来时,三位国王王子均停下来,看着这位身穿盔甲的将军,人人的眼里都现出了惊惧之色,难不成大明皇子打算强迫他们签署协议?

谷允在朱高燨面前单膝下跪,拱手道,“禀殿下,我大明的军舰靠近小琉球岛后,附近的村寨全部都空了,对方避我等如蛇蝎。属下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没来得及逃走的老者,打听了倭寇的情况,倭寇在小琉球岛上有常驻的驻点,但这里的村寨族社受倭寇压迫,得知我大明舰队前来,均为倭寇挟持转移。”

朱高燨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说是受倭寇压迫,实际情况是不是如此,还是两说。

说不定,这些村寨族社平日里也是倭寇的一部分,而受挟持转移,也是为大明的脸上贴金,搞不好人家根本不鸟自己。

朱高燨的眉眼凝聚起一股锐气,淡淡的杀气萦绕,他冷笑一声,吩咐道,“让所有的军舰开出去,围住小琉球岛,击沉所有的船只,以最远的射程,明日寅时,同时发炮轰击。”

朱高燨心里核算了一下台湾岛的周长,根据军舰的时速,估算了一下时间,给出了寅时这个节点。

谷允惊得抬起头朝朱高燨看了一眼,并非是为这个略有些紧迫的时间,而是见殿下明显生气了。

是啊,这小琉球岛上的首领,是脑子进水了,无视殿下,这是要被当做鸡被杀了儆猴。

“是,属下遵命!”

谷允得令后,忙起身离去。

三位来者茫然地看着通译,那通译用征询的目光朝狗儿看去,狗儿微微点头,意思是,他可以将这件事翻译给三位听。

通译难免洋洋得意,笑着将小琉球国的怠慢,殿下即将采取的惩罚说了,他指着不远处的海面,“三位请看,我大明的军舰速度可还快?”

战列舰和巡航舰的航速为三十节,比起历史上这个世代大明的宝船,速度依然快了十倍左右。

强劲的动力,不需要风帆扬起的速度,军舰得令后纷纷出击的场面,令三人看得目瞪口呆,两腿直颤。

朱高燨有些没眼看,他不想这三人破坏了他午后的时光,打发三人,“想必三位看这些协议还需要点时间,不如先会房间去,等看分明了,一日后再签署也不迟。“

横竖,他们还要在这里逗留三天,一是等福建的船只,二是补给淡水,三是处理小琉球岛的事。

这是下了逐客令,也下了留客令,还给了时间期限,自认为领会了四皇子殿下钧令的通译忙道,“三位大喜,殿下留了三位在船上过夜,好好钻研这份协议,明日一起观赏我大明的海军征讨小琉球岛。”

“征讨?”汪应祖终于听到了这个词,惊骇不已,他忍不住朝朱高燨看去,明媚的春光照在青年的脸上,晶莹如雪,剑眉星目,在海天一色的背景下,如一帧上了年头的古画,隽永温和,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这命令是从这样一个人的口中下达的。

三人在通译的带领下,下了第一层的公共区域,这里被分成了几个功能区,健身、餐饮、休闲娱乐等,靠右边的区域供应酒水,几个军士正聚集在那里说话,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四人从走廊上通过的时候,三人朝这几个军士的身上看去,见他们穿着奇怪的衣服,与大明的长袍不同,似乎将中衣穿在外面,但又似乎不是。

腰上扎着皮带,身上到处都是口袋,一些疑似武器,却又被三人不识的东西挂在身上。

有两人右手握着右手,手肘放在桌上,正在比拼力气。

“大人,不知他们的腰上挂的,那些是什么?”山北王攀安知年轻一些,实在是忍不住心头的好奇,自恃大明军士听不懂自己的话,偷偷问通译。

偏偏这几个军士乃是闽南人,与大琉球岛也就隔海相望,虽听攀安知的话不是特别真切,猜也猜出了对方在说什么?

他们哄堂大笑,自然是笑这三人的无知,其中一人将腰间的火铳拿出来,往桌上一放,笑道,“火铳,要不要尝尝这枪子儿?”

“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

山北王攀安知恼羞成怒,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国之王。这些人只是大明的最底层的军士,竟然敢对他如此无礼。

可通译却是知道,如今的大明与昔日不同了,在大明君臣的眼里,自家的老百姓比起这些成日只知道向大明伸手的附属国国王还要高贵。

无他,老百姓创造财富价值啊!

“走,走,走!”通译忙催着三人赶紧离开,他非常害怕,生怕大明军士一言不合就朝攀安知开枪,若是真把人打死了,以四皇子殿下的性子,或许会惩罚随便开枪的军士,却绝对不会把人交给山北国。

攀安知气愤不已,却又不敢造次,忍着羞辱快步离开了公共区域,来到了客舱。

他进门就很生气,等通译把门关上了,他高声道,“本王乃是国王,贵国一个区区的军士就敢当面羞辱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想用那把武器击杀我!”

中山王世子武宁和山南王汪应祖虽然不说话,但此时,难得地,步调统一地站在山北王的战线上,兔死狐悲,均非常恼怒,不满地看着通译。

他们在责怪通译方才不帮他们找回面子,最起码,连呵斥两声都没有。

这让他们感到了羞辱。

大明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相应的位置上,也没有尊重他们这个附属国。

“请坐!”通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率先坐在了椅子上,他松了一口气,望了望天花板,“三位国王,你们先冷静一下,听我好好说!”

三人对视一眼,决定暂时先让一步,且听这通译如何说,若是不能给他们一个很好的理由,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大明现在很多事情都是四皇子殿下说了算!”通译踩了踩脚底下的军舰,“你们好好感受一下,这军舰如何?你们看到了军舰的速度,不需要人摇橹,也不需要借助季风,就能够行驶得飞快。”

这还需要你说吗?

“你们可知道这些都是怎么来的?”通译朝舰船的船头,朱高燨所在的方向指了指,“这些都是出自四殿下之手。我也不说多的,明日这个时候,你们就知道,这军舰到底有多厉害了。”

“我们承认大明非常厉害,可是,大明自诩礼仪之邦,我们从无对大明有任何不敬之处,可大明竟然允许你们的军士随意羞辱我们,要知道,我乃是山北国王。”攀安知依旧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