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朱家谁当皇帝,谁继承老丈人的家业,跟梅殷这个外姓没有半毛钱关系。

梅殷的悲剧就在于,他是老丈人托孤重臣,史书上记载梅殷“帝春秋高,诸王强盛。殷尝受密命辅皇太孙”,这个“帝”便是太祖高皇帝。

梅殷接到妻子的血书,不由得嚎啕大哭,等他进京后,为建文帝发丧,追谥孝愍,上庙号神宗后进宫,朱棣亲自迎接他,问候道,“驸马辛苦了!”

梅殷却阴阳怪气地道,“劳而无功,只能惭愧罢了!”

朱棣自然不高兴,朱棣不高兴了,宁国长公主如何不惶恐?

她一个妇人,夹在兄长和丈夫之间左右为难。

对这段公案,朱高燨肯定清楚,对宁国长公主的不安,他也心知肚明,只不过,这些事,不是他一个当晚辈的能够干涉的。

与平辈们见过礼后,徐氏还要小儿子陪自己坐一会儿,朱高燨哄着他娘道,“这里都是女眷,儿子已经长大了,哪能陪着女眷们,这多不好!”

张氏在一旁凑趣道,“娘,四叔的意思,您也该给四叔相看一门亲事了!”

朱高燨抬起眼皮子,一双凌厉的眼睛如电一般朝张氏看去,“听说大嫂回京的时候,带回来一个韦姓女子,难怪二哥都说大哥有福气,不知大哥这如夫人何时进门,我们做兄弟的好向大哥讨一杯喜酒吃?”

朱高燨的声音不低,外头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连朱棣都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了。

张氏脸上的神色多变,她是没想到,朱高燨居然知道她来京的路上与韦氏同行,更加没想到,朱高燨在这种场合,用这种方式将韦氏说出来了,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这……”

张氏结结巴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若说这女子不是,既然与他们同行了,人家女儿家的名声肯定是坏了。

照理说,韦氏的名声坏不坏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但张氏想到丈夫乃是将来要当太子的人啊,如何能这般落下坏人姑娘名誉的恶名?

若说这女子是她为丈夫寻的二房,她又如何甘心?

难道这时候,她要说,这韦氏,乃是她为二叔寻的中意人?长嫂如母,那也得等徐氏百年归山之后啊!

朱高煦腾地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看着朱高炽,他可没有朱高燨这么多弯弯肠子,冷笑一声,“大哥,韦姑娘到底……”

“韦姑娘是我帮你们大哥物色的人,改日,我让你们大哥请你们喝喜酒!”张氏快速地打断了朱高煦的话,她是个能人,很会权衡利弊。

这个时候,若让朱高煦将韦氏的事说出来了,兄弟抢一个女人名声更加不好,还会惹得婆婆生疑,觉得她染指朱高煦的婚事,居心叵测。

朱高燨深深看了张氏一眼,没有说话,到了这一步,他也挺佩服张氏的,也难怪,历史上他二哥会输了,后院一个拖后腿的,敌人还有个神一样的队友,偏偏他自己除了鲁莽,时不时沸腾的满腔热血,便没有多余的智商。

“娘,儿子前边去了!”

徐氏点点头,“别听你爹的,喝多了酒!”

朱高燨答应一声,刚刚绕过屏风,便看到朱高煦愤怒地起身准备离开,这时候,若是走了,他爹脸上怎么好过?

“二哥!”朱高燨喊了一声,朱高煦抬眼看过来,眼里尽是委屈,他走了过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四弟,你和我坐,陪二哥喝两盅。”

“娘才说,不让我喝酒。二哥,你看过我那辆自行车没?”

一说自行车,几个堂兄弟表兄弟都围了过来,朱高燨道,“各位叔叔姑父,兄弟姐妹们,大家都知道,我有一辆自行车,我打算三日后,在应天府举办一场拍卖会,把这辆大明第一辆,由我亲手打造,由我爹亲自签名的自行车,拍卖出去,届时,请叔叔姑父,兄弟姐妹们赏脸,帮忙捧个人场!”

朱高煦心里头的那点愤怒和不甘,此时烟消云散了,他好奇地问道,“四弟,什么叫拍卖会?”

“是啊,什么叫拍卖会?”宁王朱权在北平住过一段时间,知道四哥有今天,大半功劳都要归于这位老四侄子,他总是有层出不穷的新名堂,却又大功无限。

“拍卖会啊,就是一件物品,大家竞价,价高者得之。”朱高燨笑道,“我在应天府注册了一家拍卖场,各位长辈兄弟姐妹们,你们要是有什么稀奇玩意儿,或是用不上的宝贝,可以找我,帮你们卖到一个好价钱,佣金好商量,只收取百分之五。”

“你可真会做生意啊,一百两银子,你就帮忙卖一下,就要五两的佣金,你咋不去抢钱啊?”有人惊呼道。

朱高燨朝那人看过去,不认识,朱高煦却认识,朝他踢了一脚,“你掺和什么劲儿?就凭你,你有宝贝吗?”

这人是周王的次子朱有爋,曾经多次在建文帝面前告他爹的状,建文三年封为汝南王,虽不容于周王,但他既然还是宗室子弟,便没法对他视而不见。

朱有爋有心讨好朱高燨,笑道,“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四弟一向脑子灵活,大人有大量,怎么能把我这玩笑话当回事?”

能屈能伸,这样的人,谁也拿他没办法。

也难怪,历史上,朱有爋先是在建文帝面前告父亲周王的状,后宣德年间,他又多次诬告兄长朱有炖,宣德三年,又和弟弟朱有熺一起,模仿弟弟朱有爝字迹与汉王朱高煦写信,尽是悖逆之言。

一句话,朱有爋就跟个疯子一样,在父兄弟弟之间闹得鸡犬不宁,家宅难安。

还有朱有熺,乃是周王朱橚第五字,历史上记载这家伙居然“掠食生人肝脑诸不法事”,朱高燨的目光搜寻过去,看到与朱高燧一桌上,坐着一个生得尖嘴猴腮,年不过十岁的孩子,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与朱高燨的一碰,便极为亲热地喊了一声“四哥”,并自我介绍道,“四哥,我是有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