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王省气得浑身发抖,“荒唐,难道孝顺也是沽名钓誉吗?”
朱高燨置若罔闻,继续道,“如此两番,均以赡养父母为由,拒绝太祖皇帝的征召,后来更是以此为条件,让太祖皇帝任命他到方便赡养父母的地方任职!”
明伦堂里,学子们跟听故事一样,心头的义愤和担忧,此时都被这个故事冲淡了,纷纷瞪大了眼睛看着朱高燨。
“你!我明白了,你是燕逆!”
朱高燨只当他放了个屁,“天底下,以父母来博名声的人,是什么孝子?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用父母的年迈来换取名声,才是真正的不孝!”
“谁没有父母?若你王省才是孝子的话,那你们眼里的读书种子方孝孺岂不是不孝之子?方克勤,你们不陌生吧?当年就在济宁府当官,可以说是一个十世的好人了,空印案中,被杀,可以说枉死了。谁是他的杀父仇人?太祖皇帝,朝廷,可他却侍奉当今皇上,如同亲父!”
“荒谬!君臣父子,乃大伦!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王省道。
“你是君吗?”朱高燨这才扭头看向王省,“你不是君,那你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逼这些学子们为国尽忠?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敢情,冤死的人不是你吧?哦,你不怕死,你今天死了,将来史书上记上一笔‘王省升明堂,质问诸生,何为君臣大义,撞柱而亡’你是博了个好名声,得到了读书人的至高荣誉,那这些学生们?死了的人,谁会记一笔他们的名字?”
不善的目光纷纷投向王省,王省心头咯噔一下,他眼中显出阴戾来,气愤不已,兀自克制着,拱手朝南,“我以我身报君王,绝不受燕逆管辖!”
“你配吗?”朱高燨道,“既然你脚下的土地如今是燕王治下,你要死,别玷污了燕王治下的土地,你既然要报君王,那你到朝廷治下去死,除非你想死在这里,博一个好名声,否则,何必便宜了燕王治下的土地,肥了他的田呢?”
王省的脸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你口口声声为燕逆说话,你到底是燕逆什么人?”
“燕王是我爹,要不是看你年纪大了,你敢当着我的面侮辱我爹,我要扇你两耳光!”朱高燨语气里充满了杀意,他站上前去,与王省只离了三步之远,指着门外,“要死现在赶到济南去,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人人都看得见!否则,你信不信,我能搞臭你!”
王省正义凛然,“不知你如何搞臭我?”
“王省,燕军今天进城,没有招惹你,你为何要自己冲上去骂燕军?你若是有心报国,为何不参加朝廷军,持枪拿刀,与燕军战场上见真章?你的确不怕死,你是怕死得寂寂无名!”
“太祖皇帝征召你,你三番两次辞官,次次都以父母年迈为由,我且问你,天底下就你是人生父母养,别人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不需要赡养父母,是吧?照你这个说法,朝廷那些当官的,都是不孝之子?”
王省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朱高燨冷笑一声,“你心里很清楚,自己才疏学浅,一旦迈入官场,你怕被人瞧不起,才以父母年迈为由,博取孝顺的名声!”
“胡说!”
“哦,不是,那就是你父母的不该了,活那么大的岁数,连累自己的儿子连官都当不好,你口口声声父母年迈要赡养,是嫌弃你父母老不死吗?”
噗!
王省一口血喷出来,他身体摇摇晃晃,扶着桌案,勉强支撑身体,“你,你,竖子,血口喷人!”
“从古至今,人人都说忠孝不能两全!人人都到了关键时候,都选国而弃家,人家岳飞上有老母,国家危难之际,刺字投军时,难道没想过一旦死在了战场,老母连送终的人都没有?唯有你王省,为了你爹娘,连官都不做,既然执意不做,为何最后又做了呢?”
“这就好比那青楼女子都上了人家的床了,还在矫情地推,‘官人,人家不要嘛’,嘴里说不要,身体倒是实诚的,往男人身上凑一个道理,这叫什么?又当又立!”
朱高燨学着那女子的强调,惹得明伦堂里一阵哄堂大笑,几个胆大点的学子没有把持住,笑得捶桌子。
有人在喊,“莫非王子尝过咱们德州姑娘的滋味?”
王省两眼一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一下,可把这帮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学子们吓呆了,忙住了笑声,有人上前来,试探了一下王省的鼻息,见还有呼吸,松了一口气。
那为首的学子朝朱高燨拱了拱手,“敢问王子,不知王子如何打算处置教谕?“
窗外,此时聚集了不少附近的百姓,人人的眼里都浮现出了惧怕之色。
朱高燨笑了笑,“不知你如何称呼?”
“学生晁勉之,见过王子!”
此人与朱高煦一般年纪,言谈举止彬彬有礼,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清正明亮。
“不知与八百年前的晁错有什么关系?”
“追踪溯源,族谱之上,晁大夫乃是学生祖上。”
“这可真是有缘啊!”朱高燨抬了抬袖子,看着地上已经醒来,依旧不敢睁眼的王省,朱高燨问道,“你祖上是个有主见,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想必你也不赖,你觉着我应当如何处置王省?”
“这……依学生之见,王子理当尊重读书人!”
“若我就不想尊重呢?何为读书人?捧过两本书,认识几个字就是读书人了?在我看来,未上杏榜的都算不得读书人,区区一个举子,还不在我眼里,你们把他带下去,看着,别死在德州城了!”
王省羞愧不已起身就朝柱子上撞去,狗儿在旁边抬脚一拦,王省被绊得摔了个狗啃地,他站起身来一看,竟然是个太监,怒得跳起来,“你,你,你竟然让一个内侍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