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学士的话,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国子监的学生们,纷纷愣住了。

刑部的官员,也有些不敢置信。

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认死理的人么?

明明这些学生,可以帮他拦下来,刑部拗不过这些学生们。

可是,为了朝廷律法,他竟然主动愿意让家人被刑部带走。

徐锦衣等人神情一震,被范秋的这种精神给感染,但又不得不让开位置了。

刑部官员见状,连忙带着范秋的妻儿,迅速押了出去。

国子监的学生们也变得有些颓废了,他们看着范秋,眼神中都有些怜悯。

范秋苦笑摇头:“诸位学子,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的家事,我自己处理。”

说罢,范秋转身进了范家。

……

范家内,范秋的老母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亲眼看到儿媳和孙子被抓走,对老太太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见范秋回来,老母亲哀嚎不已:“儿啊,你为官几十年,家里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如今还遭人陷害。”

“你要是让他们去了刑部,那人不被剥一层皮回来才怪啊。”

“有人帮你拦着,你为什么不要!”

范秋咬牙,跪在了母亲的面前:“娘,我是读书人,我要尊重朝廷律法。”

“她们,我会想办法救回来的。”

妻儿被带走,范秋面临着巨大的威胁啊。

……

傍晚。

刑部作出了处决。

将范秋的家人,关进大牢,并于七日后问斩。

得到这个消息,胡滢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接下来,范秋定然会为了自己的妻儿奔走,那么开海禁一事,就彻底搁置了。”

“我们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姚临笑着点头:“是啊。”

包括六科给事中都松了口气,觉得范秋不会再关注开海禁这件事了。

他现在,应该焦头烂额,想着怎么拯救自己的妻儿吧。

只要他这个带头的偃旗息鼓,其他人也会很快没有斗志的。

到那时候,开海禁也就成了一句笑话,听听而已。

……

次日,就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情况下。

范秋没有丝毫营救家人的举动,而是在一大清早,来到了国子监,继续召集国子监的学生们,再次开始游街示众。

仿佛,他将妻儿抛之脑后了。

原本也以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的胡滢,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看来,这个范秋,是要和他们不死不休么?

居然连妻儿都不管了,也要继续给朝廷施压。

不仅如此,整个翰林院,展开了更加激烈的对抗朝廷的手段。

……

“开海禁利国利民!”

“为大明盛世努力!”

“开海禁!”

应天府的街道上,响彻了开海禁的声音!

这些声音,已经持续了许多天了。

就在昨天,徐锦衣等监生们以为,范学士再也坚持不下去,他们开海禁的想法要失败了的时候,今日清晨,范秋如约地来到了国子监门口,再次带领他们游街示众。

这一次,范秋顶着家人被问斩的压力,也要继续这项壮举。

而国子监的监生们,显然也被范秋这种精神所感染。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也没什么好畏惧的了,每个国子监的监生,几乎是拼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在呐喊,在咆哮!

他们,要呐喊出一个强盛的大明!

他们,要把他们的心声,传达到朝廷,让朝廷看见整个国子监的意志!

如此,才有可能让朝廷受到压力,进而不得不同意开海这一政策。

范学士都不顾一切了,他们还顾及什么?

就这样,范秋带着两百多名监生,在街道上继续呐喊,继续坚持着他们的意志。

而在不远处的一旁,一个浑身肥胖,身上满是赘肉的中年人,正坐在一家烧饼摊前,目不转睛的望着范秋和国子监学生们的行为。

大胖子的身旁,还坐着一个人,是一位黑衣少年。

从他们的呐喊声,他们的神情中,大胖子感受到了一股劲!

感受到了那种越拧越紧的劲,就像是一根绳子,百折不挠!

大胖子眯着小眼睛,望着这一幕忍不住感慨道:“何必呢。”

听闻范秋不顾家人安慰,继续游街示众,太子爷也终于忍不住了,打算出来看看。

而朱瞻基则陪同在老爹身边,听见老爹这么说,朱瞻基面色郑重:“这就是他们的信念。”

太子爷颔首:“翰林院这帮人,认死理。”

朱瞻基看向太子爷,皱眉道:“爹,您就答应他们不行吗?开海禁对咱们来说,是有好处的。”

“至少眼前的汉王,会因为倭寇而疲于奔命。”

太子爷瞪了儿子一眼。

“臭小子,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以为我不想答应啊。”

“可你要知道,开海禁是悖逆祖宗的行为,谁都可以悖逆祖宗,唯有我不能,你不能,你爷爷不能!”

“身为皇帝,以身作则,你明白吗?”

朱瞻基默然。

“爹,那您就任由国子监这么闹下去?”朱瞻基反问道。

“爷爷知道这事,怕是要骂死你。”

太子爷顿时愁容满面:“你以为我不想解决啊。”

“明日,我就请范秋入朝,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至于他的家人,我猜测这大概是六科给事中诬陷,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将他家人给放了,也就无事了。”

朱瞻基脸色一黑:“爹,你就真不想开海禁?”

太子爷摇头:“不想!”

朱瞻基默然:“爹,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答应了吧。”

太子爷瞥了儿子一眼,嘿然一笑:“臭小子,连你都是我生的,你有什么面子?”

朱瞻基脸色一黑。

……

一时之间,翰林院与朝廷算是陷入僵局了。

朝廷不做声,翰林院便一直闹。

六科给事中给予了范秋巨大的压力,然而仍旧没有半点作用。

范秋就像是一头倔驴,不断地前进着。

是夜。

东宫之中。

太子妃正在卸妆,脑袋上的那些名贵首饰,一件一件的收拾下来。

两个宫女小心翼翼的摆弄着。

而朱瞻基则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了亲娘的身边,嘿嘿一笑:“娘,我想请你劝劝爹,开海禁这是利国利民的事情,爹就是不答应。”

既然太子那里突破不了,朱瞻基就只能曲线救国了。

“这事儿我听过,听说那范学士的家人都被下大狱了,他还坚持不懈呢。”太子妃道。

说起这些八卦,太子妃可是耳朵灵通得很。

朱瞻基点头:“是啊,就这,爹还不同意呢。”

“儿子这是第一次办大事,爹就不支持我,这不是拆儿子的台嘛。”

“娘,您得给我劝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