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粮食卖给汉王,朝廷虽然可以管束,也可以治罪于他们。

但这么做,总归是得罪了苏州的商贾们,让苏州商贾和朝廷离了心。

在这汉王奉天靖难的时候,他们与朝廷离了心,说不定就会去投靠汉王,到那时,他们庞大的财力,就会化为汉王源源不断的动力。

所以,沈清秋花钱买粮,毫无疑问是最和谐的办法。

朱瞻基望着沈清秋,脸上多了一抹惊喜。

看来,以后大明要征战四海,只管伸手找小富婆要了。

在大明朝,谁说商贾没用的?这也就是片面之见,唯有朱瞻基知道,沈清秋真是个宝啊。

四倍的钱,还只是小钱。

这也充分说明了,沈家,富可敌国!

聚宝盆啊这是。

朱瞻基多了一抹笑意:“多谢你了。”

沈清秋轻笑一声:“能用钱来衡量的,都是小事。”

如此装逼的话,从沈清秋口中说出,总有点怪怪的。

或许,是自己低估了沈家的阔绰吧。

“大小姐,亏啊……”

“沈家亏得裤衩子都没了。”

“四倍,四倍啊,心疼,心疼。”三表叔在一旁,伤心得捶胸顿足。

沈家虽然有钱,可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小气鬼。”沈清秋瞥了他一眼。

三表叔哀叹连连:“我就是小气鬼,小气鬼!”

偏偏她是大小姐,三表叔又抵抗不了她,只能选择顺从。

唉,造孽啊。

看见老头这模样,朱瞻基也忍俊不禁:“这老头,挺有意思。”

沈清秋抬起头,询问道:“我们是在沈家住一晚,还是即刻回去?”

“嗯?”朱瞻基有些诧异。

随后,略带调侃道:“之前不是还要去陕西吗?怎么现在主动要回去了?”

沈清秋脸蛋微红:“我答应你不走了的。”

她不是个扭捏的性格,落落大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朱瞻基不远千里来追她,她现在整颗心都放在了朱瞻基身上,哪里还有心思去陕西。

她现在,只想回应天,继续守护在他身边。

朱瞻基能放下皇太孙的身份来追她,她早已心满意足。

念念不忘,未见回响。

这是她曾经一直说的一句话。

可如今,回响却是这般热烈,诚恳!

“走,你赶紧去陕西,我来送你。”朱瞻基说着,就要将沈清秋拉下马。

“你不是要去吗?我送你上码头,你赶紧去你的陕西。”朱瞻基说道。

沈清秋听出了朱瞻基的反话,连忙道:“我不走了。”

朱瞻基心中还有气,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横腰抱起沈清秋,下了马之后,便抱着她往码头走。

“别呀,都到苏州来了,距离陕西也没多远, 不能半途而废啊。”

“我送你上船。”

沈清秋在他的怀中挣扎,声音清脆悦耳。

“不要。”

“不要。”

“我都说了我留下嘛,我不去陕西,我要留在你身边陪你。”

“不要……”

“求你了,瞻基……”

这一声软糯的声音,让朱瞻基浑身一颤,竟有种异样的快感涌上心头。

他微微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女子。

小红裙睁着明亮的眼睛,哪怕是在黑夜之中,仍旧散发着对未来的期盼。

她做出撒娇的表情,急声道:“不要……”

“瞻基哥哥,我不要去陕西,我要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那般模样,实是让人醉了心。

沈家大小姐,何时这般娇小玲珑过?

她醉了,朱瞻基也醉了,脚步逐渐停下。

沈清秋松了口气,轻声问道:“不送我上船了吧?”

朱瞻基望着怀中女子,脸上露出一丝感慨的笑容:“幸好,我追上你了。”

“我读过钗头凤的故事,陆游娶了表妹唐婉,却因唐婉不怀子嗣,被陆母赶走,陆游悲痛欲绝。”

“十年后,陆游再游沈园,重见故人,唐婉却已嫁作人妇,两人相望,无声落泪,悔恨在心,肝肠寸断之下,陆游作了一首诗……”

幸好,幸好自己追上沈清秋了。

否则,朱瞻基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经历这种后悔。

怀中,沈清秋听到这番话,眼神也迷离了起来。

她是沈家女,琴棋书画,她并非不通。

她轻声呢喃着:“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低吟之间,沈清秋的眼角,已然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水。

她似乎能感受到,自己去了陕西后,会有多么的悔恨。

一首词,便将所有悔,所有离愁全部写上心头。

沈清秋缩了缩身子,将柔和的身子缩进朱瞻基的怀里,双手也紧紧环着他的脖颈……

感受到她的惊慌,朱瞻基转移话题,脸上露出笑意:“今天阻止汉王买粮之事,要感谢你了,否则汉王又能嚣张了。”

“走,回去住一晚,明天再回应天府吧。”

沈清秋轻轻颔首,缩在朱瞻基怀中,不愿出来了。

朱瞻基也微微松了口气。

之前,他擅自离开应天府,还有些担忧,回去后要受到惩罚。

可现下,阻止了汉王买粮,阻断了汉王行军的步伐,此事要是传回去,必是大功一件。

看来,回去不用受罚了。

来苏州,拽住了沈清秋,还白捡了一份功劳……

……

次日清晨。

辰时。

山东某码头,数百上千的将士守在码头边上,等待着苏州那边运送过来的粮食。

然而,他们从卯时等到现在,仍旧没有等到哪怕一袋米,一袋粮食。

这让他们的 心沉落谷底。

同时,又将汉王给喊来了。

汉王站在最前方,望着滔滔大江,却没有一条商船的影子,汉王的脸色有些狰狞:“他娘的,这是耍老子呢?”

“苏州那些商号,说好给老子运粮,老子花三倍的价格买他们的,还这么磨磨唧唧的,不会还要讹我吧?”

汉王脸色极为难看。

眼下,军中大量要粮。

没有粮食,军心很容易就散了。

所以,汉王必须在后方囤积足够的粮食,也只有这样,才能安心,才能保证大军在前线打仗有饭吃。

可现下,买了那么多米,却一袋都没运来。

没办法,只能继续等了。

就这样,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直到等到正午时分,汉王还没有等来他的粮。

他终于意识到,这批粮可能不会运过来了。

从苏州买粮的计划,泡汤了。

大军继续进攻的进程,要暂缓一下了。

拖慢行军节奏,这是军中大忌。

可现在,没办法了。

汉王坐了下来,坐在了甲板上,叹息一声,抓耳挠腮:“沈家承诺给我的粮最多。”

“他们敢不送,就把沈家在山东的所有分号全屠了吧。”

“沈家在山东的钱,全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