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朱墨交代一番,整理行李,直接上了运银子的大船。
以此同时,江南诸多事情的奏折,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而朱墨、笑笑生、朱七三人,一路沿着运河观赏风景,不急不躁地踏上回京之路。
……
这一天午后,
宁静的裕王府中不时响起好爽的笑声。
高拱看完张居正、谭纶的密报,忍不住开怀大笑,道:
“王爷、徐阁老,三万架!三万架织机啊!朱墨果然奇才奇计,张太岳也果然能干啊!这才几个月,已经三万架了!你们看,他还说明年可以织100万匹以上!这多可怕啊?我还担心朱墨那小子不行呢,这不,又逆转啦!”
徐阶、裕王笑着点头。
但徐阶一直在察言观色,发现裕王脸上还是有点担忧,直言说道:
“王爷,张太岳精于计算,那个朱墨长于谋划,且十分机敏……料来不会有差错……他们说能做到,多半就能做到。那些借出去的钱,总是都能回来的,说不定还有不少进项……王爷也不用太担忧了……这世上的事儿啊,该来的总会来,也不用过于惊怕嘛,总是担惊受怕也不是事儿嘛……”
裕王脸上一红,辩解道:
“呃……嗯……,我也不是担忧,只是事情怎么越做越大了?本王总是有点不放心啊……老话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总是要无为而治才是啊……闹那么大,总免不了要出点篓子的……那个朱墨年纪那么小,怎么都搞得那么大啊……唉……”
裕王又想起了朱墨,总感觉此人简直是个惹祸精,在哪里出现,哪里就闹出大事儿!偏偏父皇还对他那么信任!
他却不知,此言一出,连一向精于苟道的徐阶也忽然有了点火气——
这个裕王也太窝囊了!
事情要来,怕有什么用?
事情闹大了,好处也大嘛!
怎么会那么胆小怕事?
这样怎么做大明将来的皇帝?!
想到这里,
徐阶不由长叹一声,几番欲言又止,却是再也说不出来,心想都是姓朱的,裕王如果有那个朱墨的十分之一,他徐阶脸上的皱纹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了。
正在这时,
裕王妃忽然走出后帘,皮笑肉不笑地对徐阶说道:“徐阁老,王爷是着急宣大的雪灾呢……十几万人都已经断粮了,国库里的银子,那是分毫不见啊……那个叫朱墨的,就算在江南搞得再大,那不也是一屁股的债嘛!”
嘶~~
徐阶心里一慌:尼玛倒忘了还有这个婆娘在偷看偷听呢!今儿可是得罪她了……
须知,
裕王妃李氏一向歹毒霸道,把本来就懦弱的裕王是治得服服帖帖,连半个不字也不敢说,胆子是越来越小,什么都要先问过婆娘才拿主意。
这几年,这婆娘还经常掺和朝政,搞得他们几个清流里外不是人。
今天她本来在帘后偷听,忽见徐阶鄙视自己老公,顿时火冒三丈。
而这话一出,顿时让徐阶、高拱面有惭色。
是啊,
朱墨、张居正再能干,那钱不是也没到国库吗?
而眼下的雪灾,朝廷还不是要指望严世蕃、鄢懋卿的巡盐银子?
说到底,
还是严家比他们清流有本事!
有了婆娘撑腰,裕王也立即硬气起来,干咳道:
“徐阁老、高大人,三万架织机那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而眼下要花的钱,咱们也得想想办法才是,总不能什么事都要靠姓严的吧?那个朱墨,听说已经从江南回来了?这会儿怕还在运河上吟风弄月呢……”
额~~~
徐阶顿时噎住,满面羞红,心里也不禁暗道:也不怪这婆娘讽刺,那朱墨光会折腾,的确到现在也没见一两银子啊……
高拱却在心里骂道:尼玛!朱墨再怎么不行,那也是自己人啊!怪不得这些年总斗不过严家,敢情是这恶婆娘一直在背后嚼耳根!裕王只会听信妇人之言,以后可怎么办啊……
他一向是直性子,这时忍不住哼了一声,狠狠瞪了裕王妃一眼。
裕王妃哪里是白给的?当场就要让高拱下不来台,而正要把尖酸刻毒的话喷出来,门子却在院子里高声喊道:
“王爷!出事儿啦!出事啦!”
“鄢懋卿的银子被严府家丁给抢了!”
声音入耳,
四个人都是一阵懵逼!
这特么什么鬼话啊?
鄢懋卿的银子被严府家丁抢了?
那不都是严家自己人吗?!
……
与此同时,
严嵩府邸是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
平平砰砰!
平砰砰砰!
“狗日的!鄢懋卿你个狗日的!”
“鄢懋卿,你特么冒青烟啊!”
“你特么的给劳资丢了那么大的人,还在家养病?!养尼玛个头啊!”
“郑必昌!你特么吃屎长大的?!”
“杂碎!都特么的杂碎!”
“你们这些奴才!这些年真是把屎吃多了?!”
“郑必昌还特么自己上书奏报朝廷?!?!这还不是屎吃多了?!”
“这个猪头!都是二品大员、一省巡抚了,还是个猪脑子!劳资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用了这么一个猪头在江南呢?!”
“养了一辈子,养成了白眼狼!回过头来打劳资的脸?!还亲自上书奏报?!为什么不让那个朱墨奏报啊?!”
“严府家丁抢劫鄢懋卿?!这都成了天大的笑话了!郑必昌,还有江南那些人,怎么就不想想?阿寿是在江南,但他会抢咱们自己家的银子吗?!那银子就算是鄢懋卿贪了,可归根到底还是咱们的不是?!”
“这不明摆着有人搞我们吗?……谁?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朱墨?!”
“……“
严世蕃今天是大发雷霆,一边说一边摔书房里的东西,地上已经满是瓷器碎片。
还是晌午时分,严家的家臣班底却大多数都到了,此时齐刷刷地站成两排,人人一动都不敢动,静待小阁老发完邪火。
而老严嵩今天一反常态,一个人呆呆坐在榻上,在情绪躁动的众人之中,始终透着一股冷静气场,眼睛盯着什么,陷入深深沉思。
因为,
这事太邪乎了!
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