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道:
“也不能这么说……我虽没读过什么书,可也听过王安石变法,那才叫做造孽啊!朱公子不是这种人!我看,这大明本来也到了这步了……别人不知道,咱们常年在江南查案子,还会不知道?
咱们给7爷说,江南那些严家的官儿要谋反,7爷是打死也不信,还叫咱们不要乱嚼舌头,说皇上心里有数。朱公子啊,毁堤淹田还算小事,你没来之前,江南许多事那可是惨无人道啊……我看,这大明就该变,不变不行!”
嗯嗯,
吴亮也是重重点头。
朱墨当即道:
“皇上自然心里有数!但是呢,你们也只都知道,这大明朝,根子上出了点问题……内阁代天理政,皇上不好出面做事,你们也看到了,裕王搞了个内阁枢密台,结果呢?是不是更糟?陈以勤是好人把?可又有什么用?
所以,皇上这盘大棋,也需要咱们在底下帮衬着,皇上才好出手,去年的宣大、后来的舟山,你们也看见了,只要1筹莫展……”
说到这里,他顿了1顿。
吴亮奇道:
“朱公子,我就奇了,怎么皇上就不能把严家1道诏书给抓了呢?有那么难吗?不就是1张纸的事儿?”
呵呵,
吴明和朱墨不禁苦笑——
这个想法简直太普遍了。人人都以为皇上掌握着世间的1切,只要金口1开,严嵩也好、徐阶也罢,立马就得下狱……
可事实呢,却不是这种简单头脑想象得出来的。不说别的,只要诏令1出,严嵩、严世藩就成了英雄,天下百官缙绅都会鼓噪,勋臣、藩王包括太子,也都会出面反对,更严重1些,边地很可能就会有人起兵,比如沐朝弼、杨博这类人,京营呢,李庭竹这类人又怎么会闲着?然后是周边形势急剧恶化,俺答、郑检、尹元衡、莽应龙、倭寇这类人就会趁机发难,紧接着,就是换了皇帝的呼声响遍朝野。然后,太监中的陈洪、杜泰、李彬这类人就会对吕芳、黄锦下手,锦衣卫里的66、徐9、虞2这类人就会对朱7、吴风他们下手……
1旦稍有差池,局面立刻就不可收拾。他们会簇拥太子登基,嘉靖成了太上皇,数月之内就会被饿死……
读者身
不是说1定不行,而是风险太大,事态没法控制。那等于放弃自己手上的王牌,反而去用短处,那哪有不败的?皇上最大的王牌,就是这个身份,只有用这个权威卡住那些主要的节点,以势逼迫,以正制邪,徐徐图之,才可能收功。但这些道理,又怎么跟1个急性子说清楚?
吴明也没法说他,只是打岔道:
“你不要说了,听朱公子怎么说!”
嗯,
朱墨点头道:
“如今张居正已走,张雨、赵贞吉很快就会推出政令,不出意外的话,1定是反变法的……我猜,张雨会让徐洋、沈1石这些人出面,把织造产业从官营钱庄转出来,化公为私。第2节,可能是让契奴全都再回主家……第3嘛,总之看吧,多半都是要在数月内就翻转变法的……”
嘶!
吴明叹口气道:
“我想也是啊……朱公子,那你要咱们怎么做?”
朱墨想了1会儿,娓娓道:
“我已经请何心隐做了屯垦义勇总教习,也只是用个名义罢了,对付他们,我看还是要做最坏打算,嗯,我手里还有从京营带来的亲卫1千多人,都在北校场,他们应该不会听别人的,另外是葫芦山水寨,陈祖德千总还在留守,他与我1起**平的倭寇,真要反过来,他们水师也跑不了,所以多半还是会帮1点……最后是戚继光,如今他掌着整个东南诸省的兵权,他要是听命于严家,那咱们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吴明沉吟道:
“朱公子,我看戚继光不会的,他应该会中立……”
朱墨苦笑道:
“他自然是爱民的,可中立有那么容易吗?就怕他被谭纶、张雨、赵贞吉逼迫,到时候没法中立,或者直接就被谭纶代管了兵权啊!”
这番考虑自然有道理,
他不是无端怀疑戚继光,而是因为谭纶目前是浙直总督,也就是原来胡宗宪的位子,名义上掌握着整个剿倭剿匪大局,他要是强行排挤戚继光,那也是做得到的。另外,上次华亭之战他也看出来了,戚继光手下的主力,至少有3分之2是私兵,那个陈子銮就是义乌的大土豪,那些兵也都是编制为家丁的。这些人对变法本身就是不满的。
有了这层考虑,戚继光这里实在有变数的。那谭纶是裕王的詹事出身,如果裕王真有心推翻变法,谭纶自然就会很卖力。
商量了1番,
3人都觉事态是空前的危急,但能用的手段却是少之又少。而且,司礼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给江南指示了,到时候又怎么弄?须知,他们都是高度垂直管辖的,没有上峰的指示,1向是连半步都不敢迈出来的。
吴明忧虑道:
“朱公子,7爷已经快两个月没来信了……不瞒你说,咱们兄弟俩这1向什么也没做,都等着看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朱墨筹思1会儿,只好道:
“这样!你们还是把原先查到的严家党羽那些证据都过1遍,我再让吕坤把他查到的也交给你们……你们2人把这些人摸清楚,务必要1击致命,绝不能有丝毫漏洞,到时候我跟他们对抗时,要拿得出手,不能有任何差池……”
他顿了顿,又道:
“我也给你们交个底,要是真不行,我就伪造吕公公的手令,总之不会让你们卷进去!再怎么也是我干的!”
吴明、吴亮自然信得过他,当下也十分感动,心想这少年不知道图个啥?怎么就干了这些事呢?此人那么仗义,兄弟俩自然也不能怂。
吴明道:
“你放心!我们也不是怕事的!大不了这锦衣卫世袭百户也不要了!”
“对!要来干嘛?这要是反过来,大明十年之内必亡,我们这些人早晚也是个死!”
吴亮更是情绪激烈。
3人把那些案卷过了1遍,天亮时,朱墨才匆匆离开。
……
张居正离去后数日,
词人祠。
张雨、赵贞吉将满省官员召集而来,谭纶为浙直总督,名义上只是管军务,就不在召集之列,戚继光已经是南京兵部尚书,也与庶务无关,且张雨担忧两人死忠太子,自然就不敢让他们参会。
而江南巡抚张翰、按察使刘应节是朱墨举荐的人,自然也不会来,张翰在张居正离开后数日就告病了,而刘应节还兼着舟山公廨和屯垦卫的差事,就推说海防紧急,去了镇海卫躲避。
除此之外,太子在监国令旨中,还新任命了1个江南布政使,此人名叫万采,在广西当过按察副使,是严嵩的女婿袁应枢举荐的,日前也刚刚到杭州。此人有了这层关系,可知将是卖力干活的主力。
张雨、赵贞吉两人之中,张雨当仁不让坐了主位,赵贞吉听从徐阶的嘱咐,只是1味跟随,自己很少拿主意,只要不是太过的事,都由着张雨,而如果出现影响到清流声誉的事,则要立即划清界限。
如今的江南,形势就是如此诡异兼可笑,但张雨此人1直都在都察院、大理寺任职,早就想出来做1把封疆大吏,这时自然踌躇满志,志得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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