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朗面色凝重举起手中的大刀,猛地往下一切,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二十多步床弩,同时开始了轰鸣,其声如奔雷,大地都在震动着,每一下的发射,这部床弩都会重重地往后退出足有一尺的距离,只怕这样的发射,都会把整个床弩给崩坏了。
邺城作为北方军事重镇,床弩这种东西自然是不缺,只不过司马颙心心念念复制的界桥大战,却因为没有带床弩而变成了镜花水月,现在,床弩终于展现了自己的威力。
数不清的攻城士卒被穿胸而过,离开了这个世界,一如日前的野外决战的邺城大军受到的待遇,只不过现在受伤的还是同一批人,只不过效力的主人不同。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这没有办法,司马季不可能让自己的幽州士卒做炮灰,就算是防护最强的龙雀营,在床弩面前也是凶多吉少。胸甲只不过对人力范围之内的攻击有很好的防护,床弩明显已经是人力之外的力道。
但这一轮的床弩攻击,效果虽然非常显著,但和声浪滔天的人潮相比,仍然属于忽略不计的范围,攻城的士卒实在是太多了,人数多到一定的数量本身就是巨大的优势。
打仗本来就要死人,后世的很多战例证明了这一点,比如苏德战场的各种战役,交换比在漂亮也没用,关键要看最后的胜利者是谁。
盲目的追求不属于战争范畴的目标,比如零伤亡,只会对最后的胜利形成拖累。美国那些战争,要是换成以地面力量见长的中俄,战争都完成八回了。
司马季就没有这么多臭毛病,打交换比是可以的,用人命堆也不是不行,只要最后的胜利者是他,你管他怎么赢的呢,反正攻城的士卒也不是他的嫡系,常公兵法就明文规定,友军被围不动如山,何况没被围。
就算是不少士卒被床弩射成筛子,但对大局毫无影响,战壕抵近邺城本身就避免了士卒不必要的伤亡,要是真正深究起来,攻城的士卒都应该感谢燕王,想出这种隐蔽的办法保护他们的生命。
攻城锤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内,迈着不得不稳健的步伐朝着邺城四门前进,距离他们最终到达战场,还需要一段时间。架在邺城城墙的云梯上,已经有攻城的士卒开始攀爬,尝试通过这种方式攻克邺城。
“这是本王最讨厌夯土城墙的一点。”司马季看着这一幕,脸上丝毫不见喜色。夯土城墙固然外表不美观,但在对抗投石机,以及对付云梯方面确实有自己的优点。
夯土城墙大都是梯形,底大上小,越是往上越是呈现出来一种角度,并非砖石城墙那种类似直角的角度,就连洛阳的城墙角度也是这样。云梯一定要比城墙的高度还要长出一截,不然真到了攻城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你准备的云梯根本够不到城墙顶端,看着城墙是十五米,错觉,云梯至少要二十米才能攻城。
果然,城上守军并不慌乱,不管是领兵者的个人能力也好,还是邺城守军本身就如此训练有素也好,反正他们没有被潮水一般的人潮吓倒,抽箭,上弦,拉弓,瞄准,再随着什伍长们的号令,齐齐地发射,动作整齐划一,城头上弓箭手们,竟然就象是一个人在射箭一般。大晋五都,北方重镇果然名不虚传。
城头的几千枝箭,也几乎是在同时飞下了城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如同面对镰刀的稻草一般,齐刷刷的被放倒。城下
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与哀号声,尽管守军的弓箭手的数量并不多,但是由于攻城的人数太多,队伍全都挤在一起,而这些寿春箭手的射速很快,几乎是连珠不断,所以给秦军的攻城部队,造成了很大的杀伤,后排的轻装步兵们多半是挥舞着刀枪,面对突如其来的一阵箭雨,瞬间就射倒了三四百人
城下的反击也同样的迅猛,战争互相伤害的一面此时暴露的淋漓尽致,如此密集的对射,不可能出现一边损失惨重,一边毫发无伤,城垛固然能一定程度上保护守军,但也不能指望它能做到太多,不断有中箭的士卒被抬下去,或者直接从城头摔到了城下。
虽然距离很远,但超过十万士卒的喊杀声,还是能够清晰的传入司马季的耳膜,相信城中的司马颙,大体上和自己的心情也应该差不多,人虽然并不一定在战场,心一定在。
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谁坚持不住,计策、准备这种东西固然是有用的,最终还会要比拼双方的战力,不然的话还不如开一场辩论会。
不到打不动的时候,司马季是不会停止攻城的,他已经做好了昼夜不停的准备,作为优势兵力的一方,打不死对方也要累死对方,最笨的办法往往最有效。
“燕王,邺城固然是天下坚城,守军也是如此的坚毅,攻城的士卒看来伤亡很大啊。”钱明的晋卫重骑在这种战场是插不上手的,按照燕王的命令去围城打援,那也用不着他亲自出马,所以一直在司马季的身边。
司马季斜了这名心腹一眼,不耐烦的道,“你不要跟我提什么伤亡数字,我只要邺城。打仗本来就要死人,要不你带着晋卫下马去试试?”
“末将明白,只是这样持续下去,似乎没什么效果。”钱明欲言又止的道,“末将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只是有所感怀罢了。”
“你上次带着重骑把步卒踩成肉泥的时候,怎么不感怀一下?现在有空感怀了。”司马季一副见到刽子手忏悔的表情,“是不是今天没喝酒的事?”
“把云梯给我顶下去!”吕朗大声叫喝,指挥士卒用叉子将攀附的云梯顶出了城墙,还在云提上攀爬的攻城士卒,带着惊恐的大叫重重摔了下去。
“还感怀么?打下邺城有空让你感怀,首先你要成为胜利者。”这一幕正好被司马季看到,指着城墙的惨烈场景对着钱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