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听说么?燕王的二百护卫就站在张华的府邸之外,根本就不用听说,司马季也没想瞒着谁,偷偷摸摸的做事,他根本不可能和洛阳的宗室相提并论,洛阳宗室都在京师多少年了,隐藏的后手根本没人知道有多少,他才来了几次,就敢在洛阳玩阴谋诡计?
“你对皇后说不要废太子?”张华大惊失色的看着司马季,胆子这么大的王侯,只有已经死去多年的楚王司马炜了,他眼中的司马季并不是这种人。
“青玄太鲁莽了,世人皆知皇后和太子不睦。”裴頠正好在张华府中做客,闻言沉吟片刻道,“就连皇后的兄长贾模,也是因为太子的事情遭到叱责,最近都生病静养在府中,连贾模都是如此,旁人说话皇后又怎么会听?”
“季不说这件事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了么?”司马季看着两个朝廷重臣冷淡的笑笑,不慌不忙的开口道,“皇帝就这么一个儿子,废掉了让宗室怎么想?”
“皇后还有一子……”裴頠轻声咳嗽一声就要开口纠正。
司马季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不屑一顾的道,“谁相信?太尉和尚书令是不是认为?只有本王心中怀疑,还是有很多人怀疑没有说出来?”
说到这司马季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不要说那个孩子的来历不明不白,就算只是一种言论,就足够天下大乱了,谁敢动皇家的血脉?她就是在找死。”
“燕王慎言!”张华赶紧回首四顾,面带焦急的阻止道,“可知刘卞之死?”
“知道,死的不明不白。”司马季连续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转为和缓道,“不是本王非要在这个时候触怒皇后,可事实如此。只不过只有本王说出来了而已,那些默不作声的宗室,心里就没有怀疑么?”
哎!裴頠也是一筹莫展,他当然知道燕王的忧虑是事情,不少朝臣确实怀疑皇后所说的孩子来历,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他裴頠也是知道太子的事情关乎重大,才一直劝解贾南风和太子改善关系。
“可青玄此举太直接了一些,这还是要委婉一些的劝谏。不然皇后大怒,吃亏的还是你。”裴頠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在他看来司马季绝对是为了朝廷着想,可就是方式方法不对。皇后执掌朝政多年,这样硬碰硬肯定不太合适。
裴頠的话语也算婉转的怀疑那个孩子的来历,连大臣都这样了?宗室中人的反应还用说?真当武帝册封了这么多藩王是白给的?
贾南风废掉太子司马遹,可以说是八王之乱爆发的关键之处。在此之前,各方争权夺利不过是要代行天子之权,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还在,太子这个继承人也在。从太子被废掉,后来直接被杀后,整个王朝的正统继承人就不在了,那个时候对宗室而言就是机会均等,皇冠落地,任何人都有机会把它收入手中。
别说一个贾南风,就算吕雉、武则天都出来,也挡不住所有军镇出兵。那时候拼的就不是政治手腕了,而是谁的拳头大。
司马季这次来洛阳,也知道自己几句话让贾南风打消废太子的念想,几率小到几乎没有,可态度必须要表明,说是无耻也罢,说是切割也好。他不能再给别人一种贾氏一党的印象。
“事已至此,季已经将其中的凶险之处告知皇嫂,只是希望皇嫂详加考虑。因为这次劝谏的一切后果,季都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司马季话锋一转看着张华、裴頠两人,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事已至此,季想要求太尉和尚书令两人一件事。”
“燕王殿下客气了,有事请直说。”裴頠和张华一愣,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先听听是什么事情,如果是要求两人上疏保太子的话,这件事不能这么容易就答应。充其量只是私下对皇后进行劝谏,这是他们两个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不能奢求太多。
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司马季一看两人的反应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不过不是这件事,“就像是刚刚所说,太子此次十分艰难,季有一个请求,如果太子被废,甚至有生命危险,季希望太尉和尚书令辞官归隐,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因为到时候谁都不知道接下来的变局,一旦战乱出现,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这?不至于吧?”裴頠不敢相信的道,觉得司马季太过于小题大做,事情会发展到这么严重么?以史为诫,汉武帝时期巫蛊之祸,最后不也拨乱反正,散落民间的太子血脉最终也回到了皇宫,成为汉宣帝么?
“请太尉和尚书令答应。”司马季不为所动,又加重了口气,不准备在这方面妥协。
“好,万一太子有生命之危,老夫辞官归隐。”张华思虑片刻,也是在学生的逼迫下开口答应道,“老夫忠于大晋,此话一出决不食言。”
“好吧,頠愿意和太尉共同进退,太子有生命之危,便辞官归隐。”见到张华表态,裴頠很是纠结的开口,算是答应了司马季的请求。
裴頠能说出这番话是非常不容易的,张华已经年近七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归西,可裴頠才三十一岁,现在就已经是尚书左仆射,比现在朝中的同级别大臣都年轻,何况尚书左仆射乃是实权,这个年龄已经到了这种地位,能说出来这一番话着实不易。
可张华都已经出口答应,太子的事情谁都知道关乎重大,表态也无不可,才算是勉强答应下来,裴頠心中也在安慰自己,可能不会向燕王所说的这么严重。
两人不知道,司马季是在救他们,日后司马伦起兵政变的时候,张华和裴頠都被满门抄斩,今日两人看似被逼迫,如果他们履行承诺辞官归隐,迟早会感谢自己的。
“既然如此,希望事情真不像是季说的这么严重。”司马季得到了回应,便不再打扰,起身道,“希望太尉和尚书令,能够劝谏皇嫂,季就告辞了。”
“一定一定!”裴頠赶紧对着司马季拱手道,“身为国之重臣,理当如此。”
希望如此,司马季走出太尉府,王府护卫还在府外等候,这么长时间纹丝不动,让出来送别的张华、裴頠都暗自点头,军容森然并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