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矗立在灰雾中的港口和一整片海域,已经死去了!

失去了活力与进出港的货船,甚至连讨生活的渔民都没有的港口,便是死掉的废弃之物。

整片海域中莫说游鱼,就是藻类都没看见。

赵鲤肩膀以下在黑漆漆的水中沉浮。

得益于附着在身上的太岁孢子,她并未受到这恶臭黑水的污染。

在她身侧,几个鲛人次第浮出水面。

鲛族这种水中逐泉客,对海洋的热爱是毋庸置疑的。

他们第一次穿越风暴来到这片海域。

个个愤怒悲伤之余也有强烈的恐慌。

照着那海怪吐毒的趋势,风暴和污染很快就会蔓延到鲛族生存的海域。

届时,如果没有大景人水神的庇护,鲛族将灭族从此绝迹。

鲛族战士阿汐,仓皇四顾。

他看见了堺港废弃的码头,腐朽的木板,木质货船的残骸半沉没水中。

细看去,船身上还有大量干涸的血迹。

阿汐不由转头看赵鲤:“殿下,此处是否已经没有人类生存了?”

他学着老海和小鲛人跟着叫赵鲤殿下。

却见赵鲤正昂首望向天空。

犹自不解时,听赵鲤道:“近海有结界,你们不要靠近打草惊蛇。”

“我一个人去看看。”

从赵鲤的视角看,可见一层透明的薄膜笼罩堺港,上头闪烁着一些符文。

闻言,随行的阿润云洵与鲛人们同时一惊。

心思单纯崇拜强者的鲛人们,急声反对。

云洵道:“阿鲤,既有结界,你要如何进去而不被发现?”

赵鲤摸了摸自己后腰革囊中的匣子,道:“放心,我有准备。”

她看向云洵,又看阿润和众鲛人:“你们留在此处,若是情况不妙立刻撤离。”

此番行动,所有人都知道干系重大。

容不得多余闲话,赵鲤命令既下,诸人只得听令。

赵鲤孤身一人进入堺港,而云洵与阿润庇护着鲛人们在此策应。

数个鲛族战士浮在水面,阿汐郑重看着赵鲤,承诺道:“无论您在何方,只要吹响海螺,我们一定会到。”

他所指的便是鲛族作为友谊之证,赠给赵鲤的那枚海螺。

见他还要说出些什么壮烈之言,赵鲤及时打断:“好了,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别说些晦气的。”

挤了挤湿漉漉的头发,她自转身游走:“待大事一定,请你们尝尝陆上的美酒。”

阿润化身的银鳞大鱼一甩尾,护赵鲤而去。

鲛人们停留原地,对着赵鲤离去的背影抚胸致意。

……

赵鲤伏在阿润的背上,游至堺港前.

“停!”赵鲤叫道。

阿润也感觉到什么,停下游动。

赵鲤侧身游开,对阿润道:“再往前我便只能自己去了。”

不待阿润化身的大鱼说出什么,黑白企鹅丘丘趴在了赵鲤头顶:“主人又忘了我吗?”

它这一打岔,倒叫阿润心中担忧淡去几分。

赵鲤也无奈笑了一声:“对,还有你。”

说罢,她一边踩水一边从后腰革囊取出了她此行不露行藏的依仗——一个巴掌大小,封死的铅匣。

铅制的匣子,赵鲤一捏便变了形,露出里头躺着的东西。

那是截红透的竹枝,上面绑着一截如丝缎的头发。

瞧着仿佛新剪下,被哪位佳人绑了发丝欲赠心上人。

但实际上,这竹枝的主人已是被暴躁老哥狴犴亲手拔下了脑袋,殷红神血将伴生的竹枝都泡红。

赵鲤握了竹枝在手,竹枝上绑着的那段发丝如活物,温顺缠绕在赵鲤腕间。

【叮——消耗经验值*1000,夺取辉夜竹枝使用权。】

【激活野心家职业任务:有什么比潜伏敌国,行颠覆之举更刺激的事情吗?伟大的野心家啊,期待您完成颠覆一国的伟业。】

“搞事情,搞事情!”

这一次的煽动口号,是从企鹅丘丘嘴里说出来的。

死去神祇的发丝缠绕赵鲤腕间,久未见动静的系统响起任务提示。

窃大景气运催生的辉夜姬,出生时捏着的竹枝与目前身负纯正柴氏血脉的赵鲤配适度极高。

枝叶晃动,浸出一滴翠绿色的竹液。

这滴**融入赵鲤掌心,竹枝随之虚化进了皮肤。

赵鲤觉得颊边一痒,本束成辫子的头发竟长出一小截。

“走了!”

恐这头发越长越长,赵鲤对着阿润招呼一声,朝着笼罩堺港的结界游去。

像是一滴水融入江河湖海,赵鲤这一去,那结界没有半点反应。

阿润游弋徘徊在结界外,一直看她远走,方才潜入水中。

赵鲤混进的过程平平无奇又顺当。

唯一困扰是,越靠近岸边就越臭。

她寻到一处海滩登陆。

一上陆地便觉沉甸甸像是披了一件厚重的濡湿大氅。

赵鲤有点烦恼地看着她已经垂到脚后跟的长发。

周身太岁的孢子都被竹枝掩盖,她倒不必再多费劲去掉这些孢子来路气息。

赵鲤扯了一截衣带将头发束缚住,开启潜行状态,自按刀沿着海岸线朝着堺港走。

脚踏堺港朽烂木板时,赵鲤才切实感受到沈晏送来那一艘疫船造成了多大的破坏力。

整个堺港都已废弃,正值黄昏时,却没有一点人烟。

宽敞的街道上杂草丛生,两旁的仓库商社原本应当是颇为繁华的。

但如今横七竖八都以木板钉死门窗,赵鲤从一扇破窗看进去,可见里头横七竖八的死人。

正值夏天,堺港温度却不高,腥咸的海风中,整个港口弥漫一股子难言的腐臭。

赵鲤身上还是滴水的海狗皮衣,她随意寻了家看着还算有钱的民宅。

翻墙而入后,踩着被尸水浸泡成褐色的榻榻米,在衣柜中寻了身男装换上。

路过扑倒的尸骸时,赵鲤并未停下脚步。

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不能胜便只能等着屠刀降临。

道德与仁义,还是等胜利之后再谈吧。

赵鲤寻了一顶宽大的编笠,将过长的头发挽起,遮掩面容,离开了死寂的堺港。

她寻找祭坛的方法简单粗暴到不可思议。

寻了根小树枝,每逢岔路便抛出树枝,树枝倒向哪一边她就往哪条路走。

这般荒唐举动的底气,来自于地祖奶奶的赐福——永远不会在陆地上迷路。

只要赵鲤脚还踏足在大地上,她想要去哪都不会迷失方向。

哪怕在异国从未踏足过的土地,连张地图也没有。

赵鲤也能凭借丢树枝这样儿戏的法子,寻到准确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