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俏的少女,最近个子总算拔高了些。

一袭赤色箭袖圆领团龙袍,前后及双肩各饰一金织盘龙,孔雀羽线缂制,做功极精致。

迎着前庭的光走来时,金线盘龙在光下熠熠生辉张牙舞爪。

腰间勒着玉带,更衬得赵鲤俏丽得很。

她戴着嵌东珠的小金冠,嘚嘚瑟瑟进来,张臂向柴珣展示新衣裳。

瞪着一双猫儿眼,只看那无辜模样倒真像是在跟兄长显摆衣裳的小姑娘。

但……那是衮龙袍啊!

柴珣牙齿得得作响,胸口一股郁气翻滚:“你,怎么敢……”

赵鲤一甩衣摆,大喇喇坐在主位,反问道:“父皇给了,我有何不敢?”

乱清高的后果就是丢掉要命的东西。

该取时不取,后面必陷入无尽的纷争。

由古至今,功劳声望过于煊赫的权臣,得善终者只有极少数。

为免兔死狗烹,多半两败俱伤。

如今有两全的路摆在面前,为何不走?

她理直气壮嚣张得紧。

即便早听隆庆帝漏过口风,但亲眼见赵鲤穿着衮龙袍在面前蹦跶,柴珣还是大脑一片空白。

“你们,当真不怕天下人非议?”

他讷讷半天,无力吐出一句话。

赵鲤闻言笑了:“非议?”

说得他们之前就没遭遇非议似的。

沈晏被人怀疑奸佞多少年?

被质疑是不是要谋朝篡位多少年?

如今……又怕什么非议!

京营在手、北地辽城边军在手、交好江南崇德水军霍宗、还有镇守西南多年的林明远……

又掌握靖宁卫与巡夜司,再害怕什么劳什子非议,便矫情又小家子气了。

况且,世人也好柴氏藩王也罢,他们不会给任何人非议的机会。

柴氏宗亲但敢有别的心思,她便去太庙告状,太祖会教不肖儿孙做人。

赵鲤的笑声回响在空****的喜堂中。

她实在过于嚣张,赵瑶光终没忍住,偷掀盖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眼前一黑,憋在胸口的郁郁随股热气冲出,噗嗤吐出口血来。

赵鲤倏地缩脚,怕她吐出的血弄脏了新鞋。

“信王妃,有点不讲卫生,随地大小吐。”

为赵鲤量身定做的衮龙袍并非完全男装样式,各处裁剪与发冠式样都综合了女装特色。

花里胡哨,特别,还好看。

赵鲤把玩着自己辫梢上缀着的小珍珠,嬉笑不已。

柴珣随慢了赵瑶光一步,亦吐出口血来,再惹赵鲤嫌弃。

堂上血腥味弥散。

赵鲤站起身,无趣道:“大哥你两口子真是一模一样不讲卫生。”

言罢,她站起身,视线在堂上一扫。

见藏在柱后的三个‘嫁妆’,赵鲤抬手指了指他们:“你们好生跟着享福吧。”

随后她转身离开,与柴珣赵瑶光擦身而过前,以只他们三个听得到的声音道。

“二位去了藩地还请老实点,我们会一直看着你们。”

赵鲤侧首,打开心眼看了一眼,趴在柴珣肩上那只独目独耳的小精怪。

“一直,一直,看着你们。”

她转身离开,只在最后留下这句叫柴珣和赵瑶光都毛骨悚然的话。

出了门去,赵鲤回望门前石狮子。

脑中回忆立在喜堂中,脸色惨白的那两人,她冷哼一声:“便宜你们了。”

原本照着赵鲤所想,她是不介意客串一把刺客的。

但……与隆庆帝相处一段时间,理解了沈晏的顾虑。

终究是那老头的亲儿子,老实安分留条性命也不是不行。

“便宜谁了?”

听见询问,赵鲤转头便见沈晏站在石狮子旁。

沈大人官职未升,却和赵鲤一样得了御赐的新衣裳。

一身玄色蟒袍衬得他气质稳沉。

“你怎么来了?”赵鲤惊喜问。

沈晏探手来接她,答道:“巡视京营武备,听闻殿下来参加婚礼,便来瞧瞧。”

“没想到晚了一步。”

沈晏这般说着,展示了下怀里揣着的一包糖炒栗子。

还热乎的糖栗子包在桑皮纸里,散发甜丝丝的味道。

赵鲤捧在掌心,笑弯了眼睛:“正好饿了。”

这信王府的席面她可没兴趣,啥也没有的破落户,吃了消化不良。

赵鲤拉着沈晏道:“走吧。”

沈晏却说:“先不忙,再看出好戏。”

他们站在隐蔽处,沈晏耐心给赵鲤剥栗子壳,但对看什么热闹却是一点不提。

赵鲤正好奇时,忽然街尾一阵马蹄得得之声。

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士,纵马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不算长得极美,但马上矫健英姿叫人印象深刻。

鞭子啪啪抽地,这英姿飒爽的女人眼中满是怒火,纵马疾驰而来。

到了信王府,马儿嘶鸣一声人立而起。

这女人伸手矫健翻身下马,手中握着马鞭。

在她身后是十来个护卫模样的人。

穿着灰扑扑的袍子,看佩刀样式应该是边军。

女人先是仰头看了一眼信王府上悬挂的红花。

一股子极致耻辱,叫她红了眼眶。

“我倒看看信王殿下休妻再娶,娶的是哪位神女天妃!”

女人怒喝一声,领着护卫直冲入信王府中。

信王府中侍卫都与柴珣不同心,无人上前阻拦。

女人进去不久,里头传来打砸声。

赵鲤有点恼:“早知道有这热闹看,我晚点出来了。”

为了看热闹,她也是拼了。

左右找了找,绕到信王府侧面一跃扒住墙头,就这般挂在墙上看。

她这胡闹举动,让沈晏笑意不止。

自走到她旁边,举手托住她的脚将她再托高些。

趴在墙头的赵鲤直乐。

刚刚吐了口血,正与赵瑶光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的柴珣,被这闯入的女人一把撕扯开。

女人鞭子扬起又落下。

似乎做了很久心里建设,最终还是没按住怒气,一声喝:“全给我砸了!”

随后,她先扬手给了柴珣一嘴巴。

声音之大赵鲤挂在墙头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赵瑶光惊骇的目光中,平等的也给了她一耳光。

待喜堂全部打砸了个干净,女人双目含泪,将鞭子丢弃在地,扯断了手腕上一串殷红珊瑚珠。

“你柴珣也配休我?”

“今日,是我休了你这无能无德的狗东西!”

“从此我们再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