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说的好。

何等风光的家庭背后,也有一本沧桑的故事。

温晨喝了口水,视线从史慕青的头顶上掠过,去到在那儿分水处分水的空降兵。人家都说那是从燕京来的空降兵,但是,具体到能知道这人真正来历的,恐怕除了院长大人,还真的没几个真正清楚对方的来路。

陆征,陆家里的长孙。

君爷的儿子。

君爷这个名字,从小温晨是听着母亲嘴边上经常挂着的一个人,一个他温晨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竟然可以让他母亲周玉这样人脉四通八达的大律师,念了二十几年。

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少不了君爷这个名字穿插在他们家里所有事情里面。据闻,他出生之前,这个男人是已经存在的,在他母亲周玉口里的,像神一样神秘的男人。

为了这个男人,他温晨最终走上了从医这条路。

这点,恐怕是周玉都想不到的。周玉只以为,儿子是同情在医院里躺着的小姐姐,才跟随吴正淳走了这条职业路。但实际上,这不是温晨择业的全部理由。对于小姐姐,或许有些同情,怜悯,也希望她能好起来,因为只要看到温世轩经常愁眉苦脸为了女儿的样子,让身为儿子的他多少有些感到责任在身。

可是,不要忘了,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造成的。

叫君爷的男人。

要不是君爷阻拦蔓蔓一家与温世轩接近,温世轩也不可能如此忧心忡忡。

他温晨,从很早之前,已经想见见把他们一家搞得乱七八糟的男人,影响到他们全家的这个男人。但是,以他温晨的资历,加上是温世轩的儿子,君爷会鸟他吗?

不会。

君爷肯定不会。

他温晨不想通过母亲去见君爷,不想自己被母亲带着,见到母亲低声下气地在君爷面前介绍他,然后,还会惹来君爷不屑的目光。

如果不想,如果想在那个男人面前,平等平坐的说话,法子无疑只剩下一条。

走到君爷面前,靠自己的实力,不需借助任何人的力量,让君爷无话可说。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走到了今天今时今日。

君爷的儿子吗?

没有见到君爷之前,先遇到了君爷的儿子。

温晨往喉咙里灌了口水,淡淡的目光从陆征头上收回来时,不经意又撞到史慕青的视线。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好比她朋友语蓉说的,一个女人把头发剪成这样,又不是那种性取向有问题的,这样搞,不是让男人都望而生却吗?

只是,如果除去史慕青那头短头发,史慕青的五官,其实清秀可人,薄薄的两片嘴唇,有点俏的鼻子,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的,像悬挂的黑明珠似的,不止是并不难看,甚至比她身旁的语蓉要更好看一些。

温晨眯了下眼睛,转回了头。

史慕青却是吃惊又吃疑了。她当然不以为温晨是转回头来是为了看她,可也让她太诧异了,温晨刚才是看谁了,看空降兵?

男人看男人?

男人注意男人?

史慕青愣了。

莫非周帅哥的性取向有问题?

不是说周帅哥暗恋某师姐失恋吗?

理应周帅哥该是去暗中默默地注视某师姐吧,结果周帅哥却默默地注视起了空降兵。

“你发什么呆?”语蓉这会儿已经整理完情绪,恢复了平日里活波的精神,拉着史慕青的袖口问。

史慕青回神,不知怎么和她解释,自己刚才见着周帅哥默默注视着空降兵。算了,八成是自己看错眼了。

抹了下眼睛,史慕青拉开自己的背包,拿出一条口香糖给语蓉:“快吃中午饭了,吃面包蛋糕都不好,先吃条口香糖吧。我看,应该是等会儿出了城,有饭吃了。”

语蓉没有客气,剥开绿箭糖纸的时候,同时对她爆料:“听说空降兵也喜欢吃口香糖。”

“你要么送给他一条试试?”史慕青说着,大方地将手中的绿箭抽了一条给她。

语蓉眉开眼笑:“谢了。”蹦蹦跳跳地拿了她的绿箭,跑去空降兵那儿借花献佛。

史慕青远远地看着,空降兵拿到语蓉递来的绿箭时像是吃了一惊,面具似的脸上像是扭了一下。史慕青只得想:莫非这位帅哥并不像表面流露出来的那么酷,是害羞了?

语蓉偷偷地回身给她竖起个大拇指:成了!

空降兵应该是对语蓉说了声谢谢,语蓉高兴到像喝了可口可乐的孩子,嘴边笑呵呵的。

史慕青想,如果自己哪天,也有语蓉这点乐天派该多好。她是没法做到语蓉这一点的,从小,家里教育她的大人,想让她开心点都很难。

短暂休息之后,队伍重现出发了。

太阳这时候是最晒的时候,大家都有些疲累,骑着骑着,先头部队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何况后面跟着的那群人。

史慕青没有再看见周帅哥,却是经常看到了辅佐社长的空降兵,时常在分叉路口停了下来,指挥后面跟上来的队员该走哪条路。

真的很酷的一个帅哥,手上戴的黑色手套,指挥交通的时候,比交警叔叔还帅气三分,只因那张严肃的酷脸,一脸正经到,史慕青看着都觉得像极了她记忆力的动画片黑猫警长,多可爱。

只是,可爱这个词,可千万不能对着空降兵那张酷脸说。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师姐答应她史慕青的约定生效了。

“来,过来这边,小青。”刘师姐这个大姐范儿,像招呼自己小妹妹一样对史慕青招手。

史慕青停好车,与语蓉一块走了过去。

“你朋友?”刘师姐笑吟吟地看了下语蓉。

“是的。”史慕青说,“中学的同学。”

“这么好的感情啊。”刘师姐挪开自己的位置,说,“来,你们俩坐在这里吃饭吧。先告诉你们,在这里吃饭的话,要做事的。”

语蓉听见这话,真被吓退了一步。她这一路骑过来,已经累的够呛了。

史慕青给她搬了张凳子:“你先坐,我去拿凳子。”说完,贴在她耳边加一句:“周师兄来了。”

温晨最后到的,停了车之后,甩了甩头发,动作帅气潇洒,语蓉等人的脑海里,能想象出他甩出来的汗水,好像电视剧里那条帅哥彩虹一样,萌达达帅达达的。

语蓉鼓起勇气,坐了下来。

史慕青走去旁边搬凳子,见队员是三三两两陆续到的,中午是吃面,面条搁久了就不好吃了,只能是等人到了师傅才现煮。刚来的人,又都是饥肠辘辘的,几乎忍不住了,一坐下就大声喊饿。

三十几个人,面条店里只有档主夫妻两个加一个临时工忙碌,根本忙不过来。见此,刘师姐只好亲手上前帮忙,帮店员给队员们送面条。

史慕青二话不说,拿了椅子后先给了那些刚到的队员,然后,走上前去帮刘师姐的忙。

等两个人忙完,刘师姐搭上史慕青的肩头,走回社团骨干们吃饭的桌子。

“两个大忙人辛苦了。”光头社长站起来,给她们让位子说。

刘师姐也不客气,见他都吃完自己的面了,为此面条汤碗都见了底,一脚佯作踹他一下,说:“去给我们端面条过来。”

光头社长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端面条。

史慕青坐下来时,看着一桌子的人。

于师兄吃了一半,大热天下面边吃边流汗,顾不及擦汗,任汗水淌下鼻梁。语蓉老样子,吃饭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一碗面,到现在只吃了四分之一不到。

光头社长吃完了自己的。还有两位师兄和一个师姐,就是语蓉说的和周帅哥牵扯不清的多角恋了。那两个师兄,都是瘦瘦高高的,一表人才,一个戴着眼镜的,据说是那位周帅哥暗恋的师姐的男朋友,姓齐。

至于周帅哥的暗恋对象,闽师姐,近距离看,也不见得比语蓉漂亮,五官小清丽,戴了一副金边近视眼镜,完全女知识分子的模样。

闽师姐说话都是秀秀气气的,几乎不吱声的一个人。齐师兄,更是沉默是金。反倒是陪着他们两人的那位师兄,据说是周帅哥的铁哥们,姓胡。经常说些打诨的话儿逗大家笑。闽师姐看起来很买胡师兄的账,笑起来,露出小小的贝齿,好像芙蓉出水的秀女,好像那才是她真正美丽动人的地方。

周帅哥在他们几个人旁边,却是一声不吭的,默默地捞起面条。

老胡,人家都这样叫胡师兄的,把手搭在周帅哥肩膀,眯了下惺忪的眼睛说:“你怎么不说话?”

“我又不是爱说话的。”周帅哥的声音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是那么迷人。

史慕青是想不明白了,那个闽师姐是不是眼睛有点问题,无论怎么看,周帅哥都要比齐师兄优秀上一个等级。闽师姐怎么挑了齐师兄不挑周帅哥,没有道理。

他们几个人说话的时候,除了于师兄努力流汗奋斗那碗面以外,其余人好像都在认真地听,包括语蓉,包括她史慕青,还有空降兵。

刘师姐是等不及,去厨房要点小菜犒劳新人去了。

空降兵是早捞完碗里的面条了,在慢慢地吃汤。这让人怀疑他的动机,是不是故意留下想听人说话。

史慕青的脑子里又出现了一个糟糕的画面:莫非,空降兵知道了周帅哥注意自己,为了回应周帅哥,开始默默关注起周帅哥?

刘师姐走了回来,手里拿着盘小菜,是咸菜拌花生,看起来不错。热腾腾的面条,由光头社长两只手端着,走了回来。

“先吃点花生。”刘师姐把小菜的盘子直接送到了史慕青面前。

桌子一群虎视眈眈的人看着史慕青和那盘花生,于师兄第一个喊委屈了:“有你这样的吗?”

“只有你饿吗?你好意思说。你看到了都坐了些什么,一屁股坐下就要吃的。要不是人家小青帮我,我两条手都忙断,你们却还在这里吃你们的。”刘师姐不客气地驳了于师兄的嘴巴。

其余人听到这话,都不敢吭声了,只能用流口水的眼神,看着史慕青面前的那盘小菜。

史慕青赶紧把盘子推出去,说:“师兄师姐也都辛苦了,一起吃。”

结果,刘师姐在旁边继续恫吓:“你们谁敢吃?小青都没有动手,你们谁敢夹,我剁了谁的手。”

老胡立马装作小生怕怕地摸了下自己的手腕。

史慕青只好拿起双筷子,夹起了一颗花生,说:“我开筷了。”

那些人看着她,连语蓉都不禁说她,她这是不是太好人了。太好人的另一面意思,即是她史慕青不懂得幽默。

刘师姐倒是很喜欢史慕青这种诚实的孩子,搭着史慕青的肩头坐下来,亲切地问:“以前都没有见过你,你老家哪里的?”

“我也不知道。”史慕青先喝了口汤,说,“我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但是,我爷爷奶奶说话的口音不是南方这边人的口音。他们也没有说我老家在哪。”

“你爷爷奶奶?你爸妈呢?”

“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反正我没有见过他们。”史慕青说。

孤儿!

就是语蓉都不知道她原来是没有了父母的孤儿。只因为史慕青人家不问,她也懒得说出来。整天把孤儿挂在嘴边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桌子的人看着史慕青的目光又变了。

于师兄像是忘了自己碗里的面条,只顾着抹起了脸上的汗。闽师姐和齐师兄脸上齐挂着惊讶非常大表情。老胡扯拉自己脖子上的衬衫领子,哪儿不习惯。

空降兵和周帅哥这会儿却都没有互看,是都对着她史慕青看了起来。

史慕青被众人看得浑身毛毛的,早知道不说了。是孤儿很奇怪吗?

是电话,突然在众人之中响了起来。开始的时候,没有人察觉的样子。只到史慕青忍不住低声问:“谁的电话。”

空降兵唰一下,笔直地站了起来,似乎僵硬是他内心情绪变化的另一种代名词。

“我的。”说完,空降兵立马转过身,拿出身上的手机。

一桌子的人,似乎恢复了平静,连刘师姐都不敢问下去了,生怕一小不小心又踩中了史慕青的地雷。

史慕青起身走去卫生间,路过的时候,听那说电话的空降兵说:“姚叔,是的,我在学校外面,过两天就回去了。你用传真发过来吧,我找吴教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