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晚辰 69 父女相见

杨乐儿回到家。

“这是什么?”

“有人送过来的。”

“什么人送来的?”拆着盒子包装的杨乐儿问。

当然不能说有可能是有人送来试探的,说不定里面有监听器。温媛诺诺地说:“那人我不认识,送了就走。”

也是,她刚来,怎么会认得那么多人。

或许是心慕她的哪个男人送的,没有怀疑,打开盒子,呈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一樽花瓶。

景泰蓝制品,胎色华贵富丽,少有的艺术珍品,在于似乎是年代许久有些历史的痕迹。

温媛想:这玩意儿或许当时买不贵,现在一件价值上百万都有可能。

啪!

飓风刮过花瓶的瞬间,刮过杨乐儿的脸。

跌在地上的花瓶四分五裂。

杨乐儿的脸扭曲成八爪鱼,极其恐怖。

温媛吓得,躲到沙发后面,离她几米远。

“扫了,扔了!”丢下这句话,杨乐儿嘭甩了门出去。

不用想都知道,这花瓶肯定与杨乐儿的姐姐有关。

……

从耳塞里听到东西破碎的撞击,以及杨乐儿的咆哮。

轻摘下窃听器的耳机,冷眸露出铁一般的森色:真能装,瞒了所有人这么多年。

“花瓶是陆夫人的?”姚子业听到窃听器里那声激烈的嘭,轻锁秀眉。

“复制品。我爷爷当年送给我妈的新婚礼物。我爸曾复制了一个作对,我拿了复制品给她送去。”

“现在怎么办?”

把人抓了,审问。

可事情过了这么久,没证没据。

再说把人抓进监狱坐牢,哪怕枪毙了,都觉得太便宜了这人。

“她不是很喜欢赢我妈吗?让她天天在幻想中赢过我妈吧。好歹是我婶婶,我不能太亏待她了。”轻描淡写,语若刀锋,杀人于无形,毫不沾腥。

毒,君爷哪止是毒,是比毒更毒的没心没肺。

姚爷忽的想起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君爷的君字,不是乱取的。

说回来,两爷都觉得小人是跳蚤,暗地里跳着没关系,敢跳到太岁爷头上,是等着被太岁爷一指头捏死的。反正只要小人从暗中浮出水面,不会是多棘手的事情。

在他们心里面,始终最棘手的人是——蔓蔓。

像陆老头说,孙女有脾气,你陆家要,我蔓蔓不要。

蔓蔓现在已经觉得自己生活得很好,事业有成,老公疼,父亲安康在自己身边,小日子过得舒服、向上。

纠结的是陆家人,不是蔓蔓。

……

一大清早,初夏和蔓蔓从画廊出发,两人提了个公务包和带了身份证,杜宇亲自开车送她们到政府。

到了市政府部门门口,与小K让人驾车送来的雷文斌汇合。

三个人作为小K广告公司的代表,参加政府就这次政府公益广告项目招标召开的说明会。

在门口登记了身份证,进入办公大楼,来到一间会议室。

里面十几排座位坐满了上百人,都是各拿到投标名额的广告公司代表。

拿到政府颁发的说明资料,蔓蔓坐在最边角的交椅,初夏坐中间。

隔着个人,雷文斌时而越过初夏,目光在蔓蔓那副大眼镜上回旋:

平凡,毫不起色的一个女人,却是在自己专注的东西上,能瞬间发出令人失色的光芒。

瑕不掩瑜。

如此形容蔓蔓一点都不过为。

生平第一次,他深感到危机感——自己,可能会输在这个看起来平平凡凡的女人手上。

但他不是没有艺术家的负气,不一定真会输。

“老师,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你输了,要和我交往,都听我的。只要你去看一眼她这次设计的作品,以你的感觉判定,是输是赢。”

那个自称市委书记儿媳的陆家千金在忽然间吻了他后,笑起来若妖艳的小妖精和他说。

被学生强吻,他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不同,是个名花有主的高干女。

他血液里的血流骤然沸腾。

“我说,温老师的作品,是该和我们公司设计部交流了吧。”

听到他说话,初夏与蔓蔓都抬起头。

细致优雅的眉,向上微诮的嘴角。

初夏针锋相对地嘴角一勾:“雷老师上次不是说对我们温老师的设计不感兴趣吗?”

“我有说过这话吗?”

“你们老板打电话让你回公司,你说没兴趣。”初夏朝他何其“无辜”地眨了两眼皮子。

雷文斌文质彬彬想装作很有风度的脸,黑了。

蔓蔓拉拉初夏的袖子,是合作伙伴,不需闹僵关系,何况初稿已经发给小K的公司,只不过雷文斌可能没有回公司看。

“给。”

递出一个U盘。

接过,细致的眉不悦微挑:这不是让他找地方借电脑才能看到。

初夏可不管他。

中场休息,雷文斌溜了。

蔓蔓和初夏两人为找洗手间,来到外头的走廊。

迎面走来的男人,甚是熟眼。

初夏头一偏,想起了蒋大少在满月宴上拍摄的那组照片回来炫耀给他们看,其中有一个衰男被温明珠陷害到一块晕了,不正好是眼前这位像是精英人士的男士。

名字——李振伟。

“蔓蔓。”李振伟陡地喊,调子**。

蔓蔓吃怔:自己近来没有惹他吧?恩怨早在那天甜品店当场了结了。

想想,这人虽说那晚被温明珠连累,但他自己一样极品,活该。

蔓蔓故作没有听见,拉着初夏想从他身边擦过。

手,伸出来,快速地在她手臂上抓住。

“你做什么!”初夏闪电般打开他的爪子,同时拉起嗓子警报。

李振伟万万没想到蔓蔓身边有个女护卫,而且是个曾经让君爷都吃过苦头的女拼命三郎。

这里可是市政府内部,他工作的地方。

寒毛竖立,求饶:“你别叫。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和蔓蔓认识,打个招呼。”

“有你这样打招呼的吗?拿你的脏爪子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已婚民女?”

饶是在旁听的蔓蔓,都深感到初夏这张嘴太厉害了。

怔疑的神色投注在蔓蔓那只戴上了蒋大少新送婚戒的无名指,喘口气:“你真结婚了?”

“是的。”蔓蔓挡住初夏,这种问题当然得自己答。

“和那个破落户?”

“什么破落户?”初夏忍不住插嘴。

蒋大少的身份现在不是人人皆知了吗。

可在李振伟心里面,蒋大少哪怕在部队里混得多好,不就是个兵,能比得上作威作福的地方官老爷吗。

蔓蔓那双犀利的眼镜,一眼看穿他心底,眉云轻扬,语气不惊不澜:“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选择了他。”

“你为什么选他?”说到激动的地方,李振伟拍起了自己的胸口,“我有什么比不上他的?”

后一句,令两个女人当场被雷了。

初夏暗地里撞起了闺蜜的胳膊肘:“我说,什么时候你多出了一个追求者?而且,在你婚后,居然穷追不舍?”

“哪里有的事!”蔓蔓觉得忒委屈,“他几年前和我相过一次亲,嫌弃我一没貌二没户口三没钱四没有官爸官妈,说不到三句话他拍拍屁股走人让我留下来付咖啡费。”

这般极品男!

初夏看着李振伟,带足了法官严峻的神情:“你现在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感觉近来在蔓蔓面前突然吃错药的男人特别多。

李振伟是吃了后悔药。

自那晚满月宴后,他对蔓蔓开始茶不思饭不想。而且他拿自己和蒋大少比较,既然蒋大少同是高干子弟能接受蔓蔓,他的高干子弟身份不能阻止他和蔓蔓在一起。这点一想通,他开始觉得蔓蔓没理由接受了蒋大少而不接受他。

他的工作比蒋大少稳定有钱,不是吗?

“蔓蔓,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甚至可以给你更好。”

“但你不是想娶一个有钱有势的高干女吗?”蔓蔓好心提醒他从一开始努力找金库女的伟大婚姻梦想。

“你不差。”三个字,斩钉截铁,从以前嫌弃蔓蔓一无是处的李振伟口中如流地吐出来。

初夏从来不觉得死党差,问题是从这种极品男口里吐出蔓蔓不差的字眼,让人头顶上忽如其来的是——雷霆阵阵。

太雷人了,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蔓蔓扶下眼镜,月牙儿眼一片清明:“你是因为对我老公有意见,故意这样说的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深吸口气,李振伟像是生平第一次站在演讲台上,舌尖艰涩,血液全涌到脸上:“我是觉得,你那天晚上很美,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女人很美。”

再度,将两个女人雷飞了。

瞧这极品男的告白,好像从未尝过爱情一样。

但是,初夏看回死党简洁的白衫工作裤以及黑框大眼镜,哪一点称得上美女能让人一见倾心。

蔓蔓一点都不蒙,对她来说,这世上唯一能让她动心的男人只有她老公蒋大少。

“你刚刚说,你能给我比我老公更好的,但是,我认为你肯定给不到我要的。我只要我老公给我的爱。”

李振伟呆若木鸡:被蔓蔓拒绝了,他永远比不起蒋大少。

可怜这极品男,初恋不仅自己错过,现在报复来了,被蔓蔓和蒋大少一块踩了。

初夏具有“同情心”的,在心里为李振伟抹两把泪:这叫做自作孽。

“走吧。”蔓蔓说,她这急着上洗手间呢。

回来时,李振伟不见了,雷文斌同不见回来。

“哎呦,我的U盘。”初夏心疼地叫。

“几十块的东西,他不会要的。”蔓蔓如此安慰初夏。

的确,一看雷文斌那种人,就知道是想赚大钱干大事的。

开完会,回家,蔓蔓看手表,见有时间,打算回画廊做饭,顺道叫父亲来吃。

温世轩在一片嘈杂的背景声中接了她电话:“蔓蔓,我没有空,你们自己吃吧。”

听到父亲匆匆挂了电话,蔓蔓微微地拧了拧眉:师哥杜宇明明说了,今天温世轩请了一天的假。

“初夏,我想去一个地方。”在出租车要调头去画廊时,蔓蔓说。

“哪里?”

“XX高中。”在父亲刚才的电话背景音里,似乎是有这样一个声音在说什么高中在什么地方,像是对父亲说的。

……

放学铃响,温媛慢吞吞地,等着全班所有人都走了,方是提起自己的包,走出课室。

杨乐儿没有派车来接她,说是陆家不喜欢到处炫耀的子女,要她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陆家,不是很有钱吗?条条框框的规矩像婆婆妈妈的老头子老妈子一样。

温媛锁着眉,觉得除了在杨乐儿提供的那个房子里过得舒服一些,其它时候,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而且,回去需要看杨乐儿的脸色,哪像她以前回温家,是所有人都得看她的脸色。

郁闷,不小心浮在心头。

选择最后一个走,是自从那天温世轩送来的包裹后,无时无刻,那个男人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珠子,在她背上像要挖个洞一样阴魂不散。

实际上,每次她回头去看,一个人影都没有。

发烫的额头,表示她是和杨乐儿一样快发神经了吗?

低头,迈步到了校门口。

前面忽然,极低的一声:“媛媛。”

急刹住脚,抬头,瞪住忽然冒出来的温世轩三秒钟,立马低下头。

温世轩其实拿不准,在那天送包裹后,他在帝景门口守株待兔了好几天。最后,打听到了她就读的学校,跑到了学校来。因为这所学校,正是小女儿以前日思夜想要转学的地方。

“媛媛,是你吗?”看她要走,温世轩跟在她后面,吞着口水,两只手摸着裤子。

顿脚,咬住唇,回头愤怒地瞪上他:“你有毛病吗,大叔?你找人不会去其它地方找吗?跟着我做什么?”

温世轩张张口,对她这张愤怒时像极了自己小女儿的脸,不,简直就是小女儿,哑语。

“娟娟。”

雷文斌从开到校门口的出租车上下来,刚好看着一个中年大叔跟着陆家千金,眉头一挑,走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他发神经的,从出校门就跟着我。”温媛发狠地说,希望说了以后,能吓到温世轩马上走。

雷文斌上下打量温世轩,就他脚上那双肮脏的拖鞋,都像是流浪汉的身份,手插口袋,不悦道:“大叔,我劝你马上走,不然,我会报警的。”

“我只是——”温世轩看着小女儿低下头别过的脸,益发确定了,“找我女儿。”

温媛的心头一紧:被爸认出来了?

“你女儿?”雷文斌大笑,笑的声音阵阵发寒,“她怎么可能是你女儿?她是陆家千金!”

“她不可能是陆家千金。我知道的,我的小女儿是我和她妈看着出生的。”温世轩盯着温媛,眼睛在这一刻显出父亲的一股严厉和气势。

看到不出声的温媛肩头打着微颤,雷文斌眉头一皱,朝门口的保安喊:“你们过来,这里有个疯子!”

一两个保安应声要冲过来,这时候,杀进一辆出租车。

车门开,蔓蔓和初夏走了下来。

在场三个人全部一愣。

“爸。”蔓蔓站在温世轩面前,对着想喊人的雷文斌以及把脸想藏到黑暗里的妹妹温媛,眼镜后的月牙儿眼晶晶发着可怕的威亮。

雷文斌对她们两个一样有些惧,因为他刚从会场溜了,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察觉到。

“好啊。”初夏叉着腰,倒是没有向他,向的是想溜走的温媛,笑骂,“媛媛,你想变成别人家的女儿,不认自己的亲生父亲,就不怕天打雷劈?”

“你们说什么?她是陆家的小姐。”雷文斌对这点是深信不疑的,他的赌注全下在温媛上了。

“让他们走吧。”蔓蔓拦住想继续说话的初夏,接着转头对父亲说,“爸,我今晚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可是,蔓蔓——”温世轩皱着眉,看着小女儿温媛。

现在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他胸口前所未有地激起了股怒火,想,想教训这个被惯坏的丫头。

在他温世轩的原则里面,平常能忍则忍,女儿耍点小脾气小任性,他做父亲的容忍,但是如果女儿走错了道,他为父的绝无法容忍。

刹那,是能在父亲眼里看到熊熊的怒火,而不是她预期中反过来向她跪下向她恳求哀求的眼神,温媛心里被震了下。

“爸,我们住不起那么好的房子,穿不起那么好的衣服,但我们日子过得心里舒畅。有些人,就是得等她亏心事做多了,像要得心脏病死了一样,才知道粗饭布衣的好处。”蔓蔓说。

大女儿说的这话在理,他赞同,转身,看都不看小女儿一眼,跟大女儿走了。

呆呆的,注视着父亲头也不回,和蔓蔓上了车。

父亲见她发达了,不会来求她原谅,这个版本,和自己想的太远了。

蔓蔓,更是——一如既往那种看不起她做事的眼光。

不对,完全不对!

“这些人是得神经病了吧?以为随便冒认人家的孩子能得到什么好处?”雷文斌朝蔓蔓他们走的那辆出租车喷口水,回头一看。

温媛的脸,白得有点掉渣。

“怎么了?你不会是被那群神经病说的话——”看着她这幅表情,雷文斌心里都一寒,不会是刚刚蔓蔓他们说的是真的吧。

“不,我是觉得他们挺可怜的。”找回声音的温媛,在心里不停地换着气,像是要拼命抓住块浮木的溺水者。

“对,你说的对。”雷文斌心头阵阵发虚,手背不由抹了把额头的汗,“对了,你上次说,你未来公公是市委书记?”

“嗯,我伯父是市长,未来公公是市委书记。”念到这两个随便亮出去都是无比让人炫耀的长辈,温媛找回了希望。

只要,到某个时候,拿哪个长辈都好,震一震蔓蔓,蔓蔓会继续看不起她?

听她恢复了自然的声色,雷文斌的心安了下来,与她说起,自己已经将蔓蔓的作品拿到手,给了敌对的公司做研究,通过这个交易,敌对公司答应了请他做此次项目的主设计。希望到时候,她能先到政府里面向她的两位亲戚长辈为他说好话。

温媛听着眉头挑了挑:“没有问题。”

这不难,到时候到哪个长辈面前一告,像当初在张晴面前一样,告蔓蔓剽窃他人作品。

……

晚上,蔓蔓给父亲做了最爱的糖醋排骨。

温世轩扒着饭,固然气着小女儿也是疼着小女儿,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怒得拍大腿。

蔓蔓默默地夹米粒。

却是初夏看不过去了,说温世轩:“伯父,你有另一个女儿呢。”

“蔓蔓,你奶奶给你的玉佩呢。”温世轩回神,陡然问的是好像驴头不对马嘴的事情。

初夏与蔓蔓一块这么久,都没有听说过蔓蔓藏了块什么玉佩,微讶地眨眨眼。

“来北京,我怕人多丢了不好,藏箱子里了。”蔓蔓对父亲是不能撒谎的。

“没有丢就好。”温世轩抚摩着胸口说,“那是你奶奶给你的护身符,丢了的话,爸怕你会出事。”

搁下筷子,给父亲舀碗汤:“爸,您放心,那东西我绝不会丢的。”

“还有,我听杜宇说你在学开车了?”温世轩接过汤碗,不急着喝,一整张老脸都是挂心。

“是的。”蔓蔓答,眸光一转,“爸,我小时候你说我出过车祸。”

刚喝上汤的温世轩猛地咳了起来,咳咳咳:“蔓蔓,那事儿不要提了。”

“爸?”伸出的手帮父亲拍着背。

温世轩闭上口。老实巴交的汉子,不说的话,用什么都撬不开的。

然,温世轩闭上眼时,眼皮忍不住发抖,当每次想起大女儿小时候,差点被那辆车撞上。幸好他拉女儿拉得快,站在女儿身边的另一个女孩,当场被车撞死了。

事后,交警是抓了一个犯人,但是,依他的记忆,不像是那天他看到的司机。

他看到的是个女人,交警抓的是个男人。

现在到处都有让人冒名顶罪的,那个年代,能开小车的,肯定是个了不起背景的人。

因着这,他马上带一家老小搬了家。

给女儿弄了双眼镜戴上,做点小小的乔装。

女儿因这幅丑陋的大眼镜,错过了一些机会,却一生平安。而且,女儿现在找到了好归宿。

想到这里,温世轩满意地继续叮嘱女儿:“你眼睛总是看不清,眼镜要戴着,知道吗?”

眼镜后的月牙儿眼,孝顺地眯开:“知道,爸。”

……

陆家

陆司令回家了,陆夫人刚好出院。

一家四口吃饭。

陆司令在开饭之前,犹豫了半天后,问大儿子:“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陆夫人一听,转过头来问。

陆君给弟弟一个眼色。

陆欢马上拉了母亲去厨房:“妈,爸和哥是谈公事。”

等老婆不在了,陆司令压低嗓音:“你拿走我那花瓶,别和你妈说起。要说,说是被人借走的,我已经让人再复制一个。”

“我知道的,爸。”冷冷的眉,其实多少承继了陆司令当年的一点狠。

陆夫人是个性情温和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心地单纯的人,如果知道自己曾经信赖的妹妹原来恨自己对自己做过许多不堪的事,已经被伤过的心,可能再承受不起打击了。

“真是个用心狠毒的女人。”陆司令现在回忆起杨乐儿的前后往来,眉中带出浓墨的深色,“她当初进我们家,刚好是你爷爷出事的时候,谁也怀疑不到她会居心不良。”

“爸。”抹了下鼻子,冷眸望向能照出人影的地砖,瞳仁里闪着那抹纤细的影子,“我和爷爷说,把囡囡接回来。爷爷很怕,囡囡不接受。”

陆司令对蔓蔓一直是很想见的,只是忍了再忍,听到这,是忍不住地把手一拍:“我见见她,看她怎么说。”

“爸你打算以什么借口?”陆君思前顾后。

“她不是参加了我们政府办的广告招标吗?”陆司令到了这个地步,不惜“假公济私”了,“让我秘书打电话给她,说是某领导想为这事私下见见她。”

这主意差强人意,不知妹妹能不能上当。

“我是市领导,她敢不见我?!”关键时刻,陆司令拍着胸膛,打算做死皮赖脸的老爸了。

冷眉一提,暗地里:哎~

……

接到秘书电话,说是有个市领导要见自己。

蔓蔓怔了怔:“哪个市领导?”

有君爷在旁边的冷眼提示,秘书打了个迷糊眼:“一个部门的领导。”

官家办事,喜欢神神秘秘,好像电视剧里的皇帝微服出巡。

不去见,小市民担负不起得罪官老爷的名头。

于是出发前,蔓蔓和老公在每晚日常的问候电话里面,谈起了这事。

蒋大少知道两个爷今晚出去了,大致猜得到媳妇要去见谁,安慰媳妇说:“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可怕的领导。如果是的话,直接把你叫到办公室训话了,而不是找你去喝茶。”

觉得老公这话有理,蔓蔓点着小头,心安了大半。

蒋大少不仅与老婆通电话,之前听到了初夏打的两次小报告。

其一,李振伟那个死不要脸的,竟然后悔了,想来追回他已婚的媳妇。

欠打!

这个不需和媳妇商量,他自个儿收拾这渣。

其二,温媛,这个老婆的极品妹子,连亲爹都不认了。

“蔓蔓。你爸伤心生气,你是明事理的,不会跟着气,上了媛媛的圈套吧?”

听老公小心翼翼的语气,能想象到老公在电话对面耸肩蹙眉依旧帅气的模样儿,蔓蔓的小嘴咧开:“我要是真的气,是白痴。”

“谁说的?我媳妇聪明无比!”蒋大少在电话里头卷袖子抡拳头。

老公是活宝,常常能一句话把她逗笑了。蔓蔓笑着笑着,不觉地和老公说起了心里话:“她会后悔的。”

“做贼心虚,能不后悔?”蒋大少英眉一挺,“故意去扮人家的女儿,不就是做贼吗?”

“我比较担心的是,她是受人唆使。”蔓蔓软绵绵的嗓子里,鲜有地显出了一丝厉色。

“蔓蔓。”想到那两个爷的交代,如今,蒋大少照搬,告诉媳妇,“这事我会处理好的。你自己,还有你爸,千万不要鲁莽行事。这里面,背后的人,不说他官大官小,是阴谋诡计,小人之心,防不胜防。他们毕竟在暗,我们在明。”

暗箭难防,明枪易躲。

蔓蔓想,老公的教官之名不是虚名,电话里一套套的,都搬起了兵书,让她无话可说。

新婚一个月不到的夫妻,结束电话时,像以往那样,依依不舍。

蒋大少对媳妇说起了一个夜晚排除夫妻相隔两地窘境的新主意,模仿的是某个电影片段,说:“我们可以在电话里做。”

蔓蔓的脸——迅速地涨红,幸好家里没人。

“你,你宿舍里不是有人吗?”蔓蔓巴不得拿块石头砸开老公的脑袋。

“没事,我拿毛巾塞住莫文洋的嘴巴和耳朵,再给他头蒙上被子,他什么都听不见。”

电话里头,配合蒋大少的话,响起了莫文洋可怜的呜呜声。

蔓蔓那个囧的:“有你这样对待战友吗?见色忘友。”

说罢,这脸红得,不管老公怎么辩解,咔,赶紧先挂了电话。

和老公做那事儿,她不是不喜欢,但是,终究是传统的女人,一想起,总觉得是挺尴尬的事儿。

见墙上摆钟的指针指的时间差不多了,蔓蔓拾掇了下衣服,下了楼梯,走出大院,准备到路头截出租车。

刚好蒋梅开着自己的车,送蒋母与大嫂金美辰参加聚会。经过街头时,发现蔓蔓站在路边截不到车的样子,喊:“弟媳,是去哪里呢?我顺道载你一程吧。”

今晚真心不知道怎么了,老半天不见一辆的士经过。那地方路又不熟,怕转公交赶不上和领导见面的时间。

无奈之举,蔓蔓拉开了车门,坐进副驾座,避开后座的蒋母与极品大嫂。

一路,车内空气弥漫着紧张的气味。

蒋梅有心缓和婆媳关系,和蔓蔓说起:“妈要去的茶会,那里面的人,无不都夸你画好人也好。”

蔓蔓是给蒋母在朋友面前争了脸,现在蒋母斗气的是和儿子以及老公的约定。

蒋母偏不信,有什么事,她是需要求蔓蔓的。

对这个爱斗气的婆婆,蔓蔓谨记老公的话,什么都看不见。

因蒋母要去的地方比较远,蒋梅先带蔓蔓到蔓蔓要赴约的地方。

蒋母听说自己要慢点到,不满时,开始挑刺了:“这么晚,你老公在部队又不在,你自己跑哪里呢?”

“妈。”蒋梅赶紧先插上话,“蔓蔓有自己的朋友,和你一样,约在晚上见面并不奇怪。”

金美辰看着小姑明显是占着小儿媳,笑着挺蒋母:“蔓蔓自己怎么不解释呢?让小姑来说真奇怪,很难让人不想歪的。”

蔓蔓有脾气的,想,这时候不震下婆婆和极品大嫂不行,慢吞吞道:“有个市领导想见我。”

“市领导?”蒋母和金美辰同时讶叫。

转着方向盘的蒋梅,微惊,差点打滑手。

蔓蔓说的是真是假?

金美辰与蒋母面对面,互看时,眼底都清晰地映着:不可能吧。

市领导是什么人能见到的吗?

如果能,她金美辰和蒋母,应该比蔓蔓这个什么官都不是的小市民先见到了。

看着前车镜的镜片上,映出后座金美辰和蒋母分别挑着眉的神气,蔓蔓大眼镜上飞闪过道光。

车开到了一处别致安静的小咖啡厅,里面的环境是,部分桌子,摆放在院子里,四周有植物团绕,像一个个单独隔开的空间。里面的客人,很少很少,少到不见有几个。

是个隐秘的,议事的好地方。

门口挂的休息牌子,像是证明了这地方今晚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蒋梅在咖啡厅门口刹住车。

前面走来一个举止优雅的男人,可能是看到了蔓蔓坐在里面,径直上来,是为蔓蔓打开车门,鞠个躬,道:“是温蔓小姐吗?”

看对方这态势,蔓蔓真是去见市领导的。

金美辰和蒋母面面的——相觑起来。

掌心握出了把潮汗,在见到自己不待见的小儿媳像是被公主一般接待进门时,蒋母啪的,抬脚踢开车门。

蒋梅都来不及喊:妈——您这是做什么——

蔓蔓刚是要迈进门口,身后忽的阵风,婆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如牛一般,跑得倒挺快的,立马追到她身旁,对带路的大哥说:

“我是陪她来的。”

厚颜无耻~

饶是老公的母亲,蔓蔓这会儿忽的冒出一个不敬的词。

带路的大哥疑问地望向蔓蔓。

紧张的,是要将衣摆扭成股绳子了,蒋母头一次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求小儿媳。

这要见市领导,对蒋母就重要到愿意对她屈下腰身?

蔓蔓是无所谓,对带路的大哥点了下头:“不知道领导介意不介意?”

“不介意。”

冷丁的音色从带路的大哥身后响起。

咖啡厅门口橘色的柱灯,雕琢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颜,俨然的态势,写在那双黑白分明的冰眸。

蒋母的口张着张着,快张成了个字母O。

蒋梅这时候停好车子了,和金美辰一块追上来,看到君爷,讶叫:“陆上校?”

如此说来,要见蔓蔓的市领导是——陆市长?

陆市长那是多大的官,住的是隔壁大院,蒋母硬是从没有见过这位全家老小的上司。

金美辰一样,明知是自己老公和老爸的上司,自己都没有亲眼见过。

只因这陆司令,是少有的那种忒严厉的亲官,十分讨厌有人走关系。

这里面,唯有蒋梅是有自知之明的,清楚陆司令和他儿子陆君一样是不好惹的大人物,赶紧拉母亲要走。

定住脚跟,蒋母瞪眼没志气的二女儿:这是多好的向上司打招呼的机会。

金美辰同样觉得小姑太抬不起台面了,尽是畏手畏脚的,怪不得小姑的老公混到这个年纪了,只是个团干部。

蔓蔓是,眼镜上飞过利光,看不惯有人欺负对她好的蒋梅,说:“二姐,一起来吧。”

谁都不邀,不,是完全无视了她这个婆婆和她这个大嫂,唯独邀请了蒋梅。

蒋母和金美辰,同微微暗了面色,当着君爷的面不好发作。

陆君同志,是捏捏下巴颌,像哥伦布发现又一块新大陆,极品新人:金美辰。

“都进来吧。”君爷大方地邀请。

按自己老爸的脾气,今晚吃不完兜着走的,一、二,排了队。

一行人,随君爷,走到了咖啡厅里唯一有客人就坐的桌子。

长方形的一张铺着绿色绒布的餐桌,两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相对坐着,谈笑风生。

其中,陆司令蒋梅是认得的,在陆司令视察他们单位时有幸亲眼见过的,因此紧张的时候硬生生停住了脚。

两个中年人哪个是哪个,金美辰和蒋母不认得,但坐在两中年人对面貌美如画的年轻人,她们是认得的。

金美辰不由紧张兮兮地扯扯婆婆的袖子:“这不是姚上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