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找她
郑小姑这话一出来,全场死寂。
白露相信,除了郑小姑以外,其余郑家人全部都在心里咬牙切齿了。
喊完话的郑小姑,坐了下来,举起筷子,夹住饭前的开胃花生扔进嘴里,一派若无其事的作风。
郑家以外的人看了,一下都看明白,这郑小姑从来是这样的率性,说是率性,但是在外面说法做事一点都不顾及自己家里人的感受,怎么听都像是丢郑家的脸。
白队看了妹妹一眼:这下可好了,怎么收拾残局?
谁能想到郑家里头什么样的人都有。像郑小姑这样的人,真是谁遇到都没辙。
白露淡淡的,对白队投过来的眼神视而不见。有什么可怕的?郑小姑是难搞,但是,她相信,郑家人既然都知道郑小姑有这个性子,肯定有法子可以应付。
果然,很快,郑二嫂子对郑大姑说:“这样吧,等会儿,我和你一齐去医院替大嫂和沅洁出来吃饭。”
这个安排看起来最合适不过了。郑二嫂子一方面当了好人,一方面又解决了郑大姑最大的难题。刚才郑小姑那话一冒出来,绝对不是郑大姑不想去医院照顾老母亲,而是,余华英那张美丽到像港姐的五官,早就僵硬成一块了。
养个美女媳妇可是容易,当时把这个美女娶进家的时候,是婚前两家都先约定好了,他们韦家娶了这个媳妇,媳妇在家里可以不做饭不做任何家务,一切都由她这个婆婆包了的。要余华英在医院里侍候郑老姨,要的不是余华英的命,是郑大姑一家其他人的命。余华英要是一个不满意,随时回娘家,甚至和韦业胜闹离婚的话,怎么办?
郑大姑几乎是十分感激地望向郑二嫂子:“华英要照顾小海。”
为了表示理解,郑二嫂子说:“沅茗是专程和银行请假陪奶奶过来的。明天还要上班,多累,怎么可能留在这里陪老人。妈其实并不忍心让他们这些孩子耽误工作。”
坐在郑二嫂子边上的白露,由于没法避开,听的最清楚,差点儿一口没有呕出来:哦,是呢,就你女儿工作金贵,其他人有工作的都不金贵,郑沅洁的工作更不金贵,叫贱。
不止听不下去,是连饭都吃不下一口了。白露没心思陪这些虚伪的人吃饭,而且,来到这儿后更肯定了一点:这群郑家人是联合起来,准备把郑沅洁母女往死里整呢。
可以说,该有多大的恨意,才能让这些人将自己的亲人像对待敌人一样对待。
目光淡淡地瞅了郑家人一圈:有郑二嫂子、郑大姑、郑二姑结成的联盟战线。有像独行侠只要保护好自己见风使舵的郑小姑。有高傲的韦家媳妇。有打着精细算盘的郑二叔与韦家父子。如果说这群人里头,让白露最看不顺眼的是谁?
不,不是以上这些人,是那个见着其他人欺负自己老婆女儿一声不吭,还站在那群人里头维护那群人的郑大哥。
白露突然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悲凉来。
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而如果这个老公,连帮你和你儿女一把都不肯,只认定自己的家人才是好的话,这样的老公,怎么指望?
见菜要上来之际,白露推开椅子拿起包站了起来,说:“我有点事,要去办,办完会去看看老姨,你们慢慢吃。”
众人诧异地望向她。
她最迟来不说,来到这儿,貌似也没有给谁一个好脸色。而且,貌似还帮着郑沅洁母女在这儿煽风点火。
郑家人一个个的脸色,一个个望向她的目光,那眼神,都是充分表明了一种震惊。震惊到像是委屈,像是愠怒,像是刺。
白露姐姐是个多爽快的人,不了解不接触的人,是没法了解的。平日在工作中,白露姐姐就很反感类似做戏的应酬。
白队默默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白露,你这要走了吗?这菜还没上,你晚饭都没吃呢。”郑二嫂子像是第一个回过神来,急急地站起身,作势要拉住她拦住她。
白露飞快地一闪,躲开了她的手,连她的话都没有应一句,转身飞快地走了。
所有人就此都呆了:她这不是太绝情了些吗?好像要与他们全部为敌似的?他们好歹算得上是她的亲戚吧!是不是太过分了,连她哥都不敢这么过分,她竟敢这样过分!
于是,郑二嫂子回过来的头,与其他人一样,都看向了白队,等着白队出一句话。
白队一言不发,只是喝着水,好像妹妹在他面前做的事儿他连看都没有看见。
见到这一幕,郑家人知道不用指望白队在这儿出声了,因此,一个个的表情那叫做精彩之极。刚还在像是帮郑家母女说话的郑小姑,爽快地脱口而出:“哎,白家大小姐是不一样,目中无人,想走就走。”
郑小姑话音刚落,忽然收到抬起脸的白队一记生冷的目光,打到她脊梁骨都打起道寒蝉,可是这郑小姑脸皮是厚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哈哈大笑,指着白队说:“说你妹妹坏话你不高兴了?”
“小姑!”郑二嫂子像是十分焦急地跺跺脚,出声道。
郑小姑若无其事拿手挖挖耳洞,撅着很是无辜的嘴角:“我有说她坏话吗?不是白家大小姐吗?不是放了句话后没有看见这里坐的人全是她长辈,长辈都没有吭声呢,她说走就走了不是吗?”
这话出来,几乎是昭告了天下,白露姐姐没有家风,没有教养。
其余郑家人心头可乐了,正好,让郑小姑与白家狗咬狗去。
白队眼角眯眯,发现其他人听了郑小姑这话后竟然都没有说话了。而韦家那个大儿媳妇,美人的唇角都优美地勾了起来,似笑非笑,像是在看一场好戏似的,边给儿子夹起了花生。
那一刻,白队觉得自己这顿饭绝对也是吃不下去了。
郑二叔突然把手搭在白队肩头,说:“我家小妹,你小表姑,说话是那个样的了,你看她之前说她大姐都是。有不对的地方,我代她向你和白露道个歉。听说白露工作的单位比你还忙,我们都理解的。白露百忙之中能抽个空过来一趟,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现在我妈都住在她老公的医院里,实在辛苦白露了。”
话这样一转过来,是像人话了。白队心里舒坦了些,但是没有忽略郑小姑像嘲笑郑二叔那几句古怪的唧唧哼哼声。
白队只知道,以自己妹妹那自由收放的公关术,今晚似乎是失常了。今晚的白露,像是和以往都不一样。白队深深地皱下眉,回郑二叔话:“白露她近来是忙了些,而且前些天刚病过,身体刚好,工作积累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郑家人嘘叹,乃至心里头都松了口大气。怎么想,都不认为白露有理由刚和他们见面就对他们抱有莫大的意见。
白露走出酒楼,在包里糊里糊涂摸着车钥匙,居然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
由于郑老姨今晚在这儿开始住院了,君爷考虑是不是等白队见过郑家人过来之后再走。打了电话给家里说是加班了。小包子在旁边听奶奶接电话,嘟着小嘴巴喃喃:爸爸妈妈又都没有时间回来吃饭。
近来可能白露也是经常和他一样没法回家吃饭,闹到本来不依赖妈妈的小包子都对妈妈有些意见了。
君爷知道自己是愧对儿子的,答应小包子说:明早起来给小包子做小包子爱吃的鸡蛋卷。
听到有君爷亲自做的早餐做补偿,小包子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君爷爸爸。
君爷挂上家里电话之后,忽然接到的是白队趁郑家人不注意从酒楼里打出来的电话。
白队感觉到今晚的妹妹与往常不同,是有几分担心,心细之下,打了电话给君爷告诉君爷今晚发生的事儿,最后说:“我不知道她吃饭了没有。你帮我问问她。我不好打电话给她,怕她对我生气,拉她下水。不过,我确实之前不知道,她对这些人意见有那么大。”
听完君爷只是默了一下,接着说:“好,我打电话给她。”
交给这个能干的妹婿白队是十分放心的。
君爷却是揉起了眉宇,接下来,抓起椅背上的衣服,走出了办公室,对徐美琳说:“我出去一下,今晚有可能不回来。如果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打不通的话,或是找姚科。”
“哎。”徐美琳慌忙答应他,是有些吃惊他末尾的话。
不记得君爷有曾经打不通电话的情况,或许其他人会有,但是工作狂的君爷是绝对不会有的。
一个人下楼,君爷开车出了单位,沿着白队说的那家酒楼地址开过去。
夜晚的城市,霓虹满天,红黄蓝绿,姹紫嫣红,车水马龙,熙熙攘攘,靠近商业区的地方,更是好不热闹。
有的吃有的玩的地方,只要知名一点的地方,都是停满了小轿车,并且附近都在堵车。君爷在车河里慢吞吞地像乌龟进展。
他刻板的脸,隐藏在相对黑暗的车厢里头,更像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似乎没人能读到他的车有一点的焦躁,但是,他的车穿梭在缓慢的车河中,以矫捷如兔的敏捷性和准确性钻过空子,从乌龟变成只兔子逐渐超过了前面的车,是事实。
终于,在路边一个没有灯照到的小花坛边上,君爷发现了个人影。
白露找不到车钥匙,也不知道自己是突然怎么了,翻了老半天的包都没有找到,因此,坐在了露天停车场的外面。
每天,在家里忙,在单位忙,开车上路的时候,一直都是忙,忙着赶路,忙着给任何人做事。结果,自己单独的空间越来越少。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好像才有机会一个人安静地坐会儿。在这里,谁都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谁。
她是忽然间羡慕妒忌起那个郑小姑,可以厚颜无耻,可以脸皮厚到做了疯子一样的事都不怕被人说。
手指放在了嘴边,是要学起儿子那样放进嘴巴里啃咬几下。
一个人影,径直向她走来,直到像柱子一样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了她头顶上。
白露抬起头,看到了君爷的那张脸。君爷的脸背对着路灯,模糊成一团。可是,她可以很清楚地凭着直觉认出是他。因为君爷的气息是与众不同的,到哪儿,都是鹤立鸡群。
停车场的保安望过来,看到了他们两个人,大声问:“什么人?”
可能白露是女的,君爷是男的,保安多了个心眼,怕是抢劫劫色的歹徒,当然,歹徒指的是君爷同志。
君爷的脸蓦地一黑。
白露在肚子里忽然是不厚道地想笑,失笑。
冷眉向上微撇,君爷冷冷声对她说:“你再不出声,我要被抓去派出所里问话了。”
白露姐姐嘴角微扬,忍住满嘴的笑意,站起来拍拍膝盖,对那个好心过来探望究竟的保安澄清:“没事,他是我先生。”
保安望望她,再望望君爷。
君爷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天,一个大美人竟然嫁给了一个黑脸公!
与鲜花插在牛粪上差不多。
君爷的左手微微捏起拳。
白露从他那张闷骚脸似乎能读出一个字叫做:靠!
真是生怕他是气极了。白露赶紧催促保安快走。自己则上前,伸手拉了拉君爷的袖口,让君爷转过身去,一块往另外个方向走,小声说:“谁让你那么凶,难怪人家误会?”
君爷心里头简直想翻白眼了。他凶?!那保安是从没有见过他真正凶的样子。
再说了,那保安哪只眼看到他有对她凶了?
冰冷的眼角睨过去,见她精神不像他刚远远望到她那会儿了。刚那会儿怎么说,在车上看到她的那副样子,像只在城市里孤独寂寞的猫。
君爷知道自己老婆是个大美人,但是,从不知道白露姐姐刚才那抹像猫寂寞的表情,是挺让男人动情的。
“你吃饭了没有?”君爷牢记白队交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