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晚辰 213 腹黑的妈

两孩子并排睡在一块,蔓蔓一面是用手推下摇篮,一面拿起支笔放在头发里挠了挠,盘算着桌上的账本。

两个孩子把脸对了对,静悄悄地睁开了小眼珠子。他们俨然都很好奇,母亲近段日子对他们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小南南的唇角现在不是撅,而且是偷偷地瘪了个凹:她捉摸不住妈妈想做什么。

母亲不是对她意见很大吗。可现在母亲管都不管他们的脾气了。他们想哭想闹随意,更多时候,就是让他们自个儿安静呆着,也不来打扰他们。其他人想来逗他们玩,都被母亲以各种借口拒绝或是支走了。好像是为了顾着他们的大脾气。然而,久而久之,他们觉得无聊了,简直是无聊至极。他们想耍大牌,也得有人打下手,不然一个人怎么唱戏。

小西西打个哈欠,然后偷偷扭了扭小脖子,眼珠子似乎是掠过妹妹皱巴的小额纹,微弯的唇角充分表明了窃笑。他和妹妹出生后,一直采取不同的战略。他是各种卖萌讨好大人。他妹妹是用骄傲打算征服大人。所以,其实大人来不来逗他,他损失不大。相反,妹妹小南南是处于矛盾的境地里了,一面小南南想安静,一面小南南又希望有人捧,反正公主,都是这样任性的性子。在这里,他要佩服他从容淡定的妈妈了。

如今的蔓蔓,真是要与孩子置气,也不会傻到只把他们当成傻乎乎的孩子了。孩子的脑袋瓜,远比她想象中聪明的多。他们纵使乖,也有自己的想法。她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当成甚至比自己聪明的对手来过招。谁让他们是她的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西西见妹妹嘴角扁扁后露出一副气怒的模样,乐呵呵地直笑。借此机会,小南南爆发了。

两个孩子突然的一个笑一个哭。蔓蔓只不过伸出手,抓住摇篮边,推了推摇篮。摇晃的摇篮,晃着两个小身体。一种身体反应的本能,令他们的哭笑都刹然而止。

聪明的小西西再打个哈欠,顺从母亲的意思闭上眼皮假寐,反正他知道自己逃不过母亲的五指山。

小南南是不甘心地抽,抽噎,抽噎。

陆夫人从对屋,貌似又听到小外孙女的哭声,慌慌张张跑过来。女儿蔓蔓是郑重放过话要和小南南置气。

“囡囡,小南南闹了?”

蔓蔓看似是被账面上的数目困住了思绪,一下没听清母亲说什么,随口应了声:“哦。”

见女儿似乎是很忙没空哄孩子,陆夫人主动说:“我来抱抱她。”

等母亲走到旁边,蔓蔓被惊醒了,忙伸出手拦住:“妈,不用了。”

“她这样哭不成的。”陆夫人道。

听到姥姥这话,小西西闭着眼的唇角弯弯:姥姥又着了妹妹的道。

“妈,我来。”蔓蔓说,说完抢先陆夫人将南南抱起来。

南南感觉得到是谁抱了自己,见不是姥姥,而是自己的妈,小唇角撅。若是往常,母亲看到她这模样,又得训她了。可如今的母亲,是拿指头抹抹她撅的唇角,说:“她这不是闹脾气,是闲无聊。给她点事干着,就不会无聊了。”

陆夫人听得傻目:这小孩子还会无聊的?

小额眉落下两道黑线。不抽噎了,紧皱的小脸,在母亲怀里扭动,像是要挣开什么。

蔓蔓不急不忙的,将陆老头给小公主买的纱帐公主床推过来,放到靠窗的地方,然后把女儿放了进去。窗户上,是挂了串风铃。本来皱巴的小脸,在感觉到光线的变化后,脸上的线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睁开的小眼珠子,是透过明亮的窗几,望到了蓝天白云,和摇曳着像在空中飞翔的风铃。

专注地望着,吃惊地看着,到后来,惬意地打开了小哈欠。这地方好,她很喜欢。而且,冬季在暖洋洋的地方晒太阳,又温暖又舒适,没想到母亲这么贴心。

小西西听见妹妹不哭了,就知道妹妹被妈妈成功诱拐了,再慵懒地张开小口打哈欠。

见两个孩子哈欠连连,陆夫人露出了诧异的微笑:感觉,女儿现在带小孩,是愈来愈有一手了。

每家小孩都不一样。蔓蔓觉得自己的小孩,应证了弟弟的一句话:大脾气。

大脾气的娃,要征服他们,当然不是光哄哄能搞定的,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感到舒服。

不就两个没长大的娃嘛,论腹黑程度哪能比得过她这个妈。拿下完全轻松。第一次拿不下,第二次再来。反正最终肯定能拿得下,不然有负她这个妈妈的称号。

陆夫人见没有什么动静了,转身回了屋。回去后,遇到姚夫人,姚夫人问她两孩子怎样。她笑笑:睡的可香了。

姚夫人吃惊地眨眨眼,想着这两孩子在蔓蔓手下变化真大。

陆夫人想的是幸运,自己女儿好歹是度过这一关了。每个新妈妈都有个适应过程。相比下,有些孩子母亲,没有那么容易能克服难关。

因内外焦虑夹攻,被击倒的其中一个,有初夏。

下午,蔓蔓等到夜晚七点,才盼到老公回家。

“去哪里了?”蔓蔓问,极少见老公这样,连打电话回家告诉加班都没有。

蒋衍回到家,先低头在她脸蛋上亲了下。

蔓蔓感觉到老公下巴上的胡茬,轻轻推一推,说:“该刮胡子了。”

“是吗?可我过年前刚刮过。”蒋衍摸把下巴颌,没想到才过几天又给长出来,看来是被今天的事给愁到了。

“怎么说?”蔓蔓问。

“初夏在家里打了人。杜宇觉得不好意思,让我问找其他医生,看能不能上门看诊。我找了我爸,找了个医生过去。”

听说死党打了人,蔓蔓吃惊:“打了谁?”应说初夏打人,她蔓蔓看到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但是,她蔓蔓可以肯定,她的死党初夏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她一个嫂子,可能口角上为房子和孩子出了点冲突。”蒋衍说。

蔓蔓摸下胸口,想:幸好打的不是婆婆。

但后来蒋衍紧接上一句:“不过,她婆婆在旁边没有劝架,看着她们两个打。谭阿姨回来后,生气了,扫了她婆婆一巴掌。”

蔓蔓听得有些心惊胆跳的,同时又觉得:谭阿姨扫这一巴掌是便宜了,换做自己,扫十巴掌以上。要知道,初夏刚出月子,身体哪能受折腾。这婆婆完全不会做人。

“然后呢?”蔓蔓继续问,“我师哥怎么想?”

岳母都和自己妈干上了,夹在中间最难做的,肯定是杜宇。这不,杜宇将她老公约了出来,一路憋屈地吐诉自己的心声。

他对老家的那份感情并不怎样。

毕竟,家里兄弟姐妹多,他爸他妈,从小都不把他当做宝贝看。他能有现在这成绩,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典型的例子,当年他考上大学时,家里本来都不肯让他出来念书,因为家里人认为这些钱,应该腾出给他大哥娶媳妇用的。后来是他中学时的校长和班主任帮忙,帮他主动联系了贷款教育基金,他是大学里众多勤工俭学生的一个。

出来后,能和现在的老婆初夏结婚在一块奋斗,是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岳父岳母,其实在暗地里捐助了他不少创业资金。老婆生孩子,又是岳母一个人张罗前后。论起来,真是自己的爸妈都比不上岳父岳母。

问题是,不管怎么说,那是给了自己生命的父母。

蒋衍听到他说到这里插了一句:你错了,不是给了孩子生命的父母,都是愿意给孩子生命的。

蔓蔓听老公直抒己见,抬头,捉到老公脸上一抹淡淡的惆怅。

家里只要有兄弟姐妹,这种父母偏心哪个儿女的事,十有八成都是注定的。有些人看开了,有些人看不开而已,总还是痴痴等着哪天父母能回心转意看自己一眼。事实上是不可能的,有些事当你出生时已经注定了。

杜宇现在要做的,只是弄明白一件事而已,他再怎么痴望,想去夺取父母心里那个宝座,是不可能的,哪怕他再有钱。

“说好了,明天早上,全部送回老家。”蒋衍道。

“这么简单?”蔓蔓不大信这些杜家人会如此乖乖回去。

“杜宇要给他们一笔钱,我不同意。我说给了钱,他们这次得到好处了,贪得无厌了,又会回来恶性循环。因为这些人既然一开始冲着这个时候来,明显没有安什么好心。直接以老婆身体不适赶他们走,就可以了。”蒋衍道。

蔓蔓深深地感觉到,老公长大了,不像婚前那般天真以为亲人都是照自己着想的,其实更多人想法与自己的肯定相差迥异。但即使老公给她师哥出了这个主意,不一定能赶走杜家那帮人。蔓蔓想。

到了第二天,消息传来,两个媳妇带一个孙子走了,婆婆带了那个年纪较大的孙子,应该是杜宇大哥的儿子,坚持留了下来。初夏在电话里,向蔓蔓哭诉:这婚没法过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夫家人。我和你师哥结婚这么多年,他们来看过我们没有?为我们做过什么没有?现在,竟然要求将他大哥的儿子挂在我们名下,为的是要在京城里上学。他们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和我的儿子争!

杜家人这招真是狠。快过年时过来,白吃白喝逛完京城,接着下一步,就是准备把孩子赖在这里了。

话说这种事,蔓蔓是有听说过,但没有想到会发生自己死党和师哥身上。

杜宇的心又是个软肠子,抗不过母亲。

谭母见着事态不妙,若真是让这孩子就此赖在杜宇这里,以后自己女儿的孩子长大,定是要生矛盾,到时候,杜家再提出些无理要求,女儿和外孙子都得遭到挤兑了。这些问题,纵使是现在和杜宇说了,杜宇心里明白,可心肠软无济于事。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杜宇。杜家人吃准了杜宇的心肠软。

蔓蔓一面安慰死党,一面打电话给谭母,因为她知道在这时候,唯有谭母能扛得住,给女儿出招。

“蔓蔓。”听她打电话过来,谭母心里是很高兴的,心想这在京城里终究还有她这个大靠山,“我们想好了,我打算带初夏和孩子回老家。等杜宇想明白了再说。如果杜宇想不明白,这婚也不用维持了。”

谭母一出招,就是狠的,要比杜家人更狠。既然你们要让你们儿子在老婆和妈之间选一个,我们不怕。因为谁更有道理,放到社会上黑白分明。然而,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究竟能不能最终生效,谭母的把握,仅有五十对五十。

杜宇那人,心肠是太好了,什么都情愿自己吃亏一点。事实证明,太好人的男人,嫁了也未必幸福。初夏和谭母现在就是这么觉得。

蔓蔓想了想,说:“阿姨,你和初夏带着孩子,走南闯北不容易,或许现在有飞机有火车,终究这么长的路程来回很是麻烦。说不定师哥两天就改变了主意。但你们不可能因为他稍微改变下主意又跑回来。跑回来后哪知他妈有没有真的走,他有没有真的是彻底改变了主意。不仅要听他说,而且要观察的。”

谭母听她说的都很有道理,一面称赞一面问:“那你有什么建议?”

“住酒店不方便,不然,你们先搬到我们这里来吧。反正,我们小区有门哨站岗,没有允许是没法进来探视的。初夏和孩子都可以在我这里得到静养。我坐月子,初夏也坐月子,我们两个到现在,彼此都没有见过彼此的孩子呢。”蔓蔓说。

谭母仔细想了会儿,没二话答应了她。接着,趁杜宇不注意,带着初夏和外孙子,一路奔蔓蔓这里来。

蔓蔓打开门,站在门口迎接他们。谭母抱着外孙子走在前面,中间慢吞吞走着的是初夏,后面有个门哨,是蔓蔓委托,帮忙谭母拎行李上来的。

看到谭母手里抱的那个胖大小子,蔓蔓惊嘘地缩圆了嘴唇:“我怎么觉得,他现在不止十斤了。”

杜儒霖生下来时,已显得是个大个头,现在,是比小西西要大上一圈不止,明明两个孩子的生日在同个月,差不多。

儿子被养得大个,做妈妈的初夏,也是大个。

蔓蔓在谭母后面望到死党时,发现死党愁眉苦脸,却是身体发福,于是故意笑着取笑了句:“你儿子是叮当猫,你是大号的发财猫。”

听到她这话,初夏本是垂头丧气的脑袋瓜抬起来,十分锐利地扫她一目:“你这丫头,嫌舌头多余是不是?”

听死党骂起人来仍旧是一副精神十足,蔓蔓放下了心,请她们进屋,并说:“说的急,幸好客房我们平时都有收拾,你们住下可以了。孩子睡的小床我这里有。只是要委屈下阿姨,晚上可能要与初夏一起睡张床。如果阿姨想自己睡张床,我这里有那个可以打开的行军床,放在客厅哪里都好。”

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这是都安排妥当了,谭母感激地说:“你做事,向来心细,没有什么可以不让人放心的。只是我们两个和孩子,要在你这里絮叨一段时间了。”

“阿姨你这种客气话,不可以在我这里说。”蔓蔓故意唬了唬脸,进了厨房给她们倒水。

谭母微微笑着看她的背影,再转头瞧瞧自己女儿苦闷的脸,教育道:“你得学学人家蔓蔓,人家不也和她婆婆有矛盾。可人家哪像你这样,一击就倒的。”

初夏眨巴拉眼,继而嘟下嘴巴:“我有蔓蔓一半聪明就好了。”

“你能没有她聪明?是你意志不够坚强。”谭母教训起女儿毫不客气,尤其来到蔓蔓这里后,看到蔓蔓那个从容不迫的模样,简直是一阵舒心的风直吹到了心底,让人自信心倍增。

初夏就是脾气躁了点,要是能学点蔓蔓的稳和忍,吃哑巴亏的,肯定是对方而不是自己。

“她不一样,她本来在温家锻炼了金刚不坏之身。”初夏到这会儿,终得承认,或许温家真不怎样,但是温家那种逆境正好造就了蔓蔓如今的成绩。哪像自己是独身女,从小是温室里的花朵,现在母亲突然要她改变形象学深沉学忍耐,她没法一蹴即就。

“来来来。阿姨和初夏先喝点润肺的糖水。”将两杯雪梨糖水送到她们母女手里,蔓蔓对着初夏那道愁着的眉毛儿说,“反正有什么事,天都不塌下来,没有什么可以解决不了的。你看我,前几天,还和我女儿赌气。现在不也好好的。”

“你和你女儿赌气?”初夏惊问,后立马又记起小南南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对蔓蔓板起脸说,“我先警告你,不准欺负我儿子的老婆。”

“啧。”蔓蔓切嘴,“你这婆婆爱我女儿还胜过我这个妈啊?”

初夏不睬她的冷嘲,跳起来,在屋子里寻找自己的未来小儿媳:“南南呢?西西呢?”

“在屋里睡着。”蔓蔓没有挡着她。

谭母对那两个双胞胎,兴趣也挺浓的,虽然在杜宇带回来的手机照片里见过,但亲眼见到真人,那种感觉肯定不一样的。抱着小外孙杜儒霖,跟在女儿后头,进了蔓蔓的卧室。

进去后,见到两孩子在爸爸妈妈的大**挨一块儿。蔓蔓刚是想给两孩子换身衣服,抹点润肤露。因为虽说天气冷,可屋内开了暖气后,很干燥,孩子汗也不少。

走近后,谭母立马把自己手里的孩子与这两孩子放成了一排。三张小脸蛋比较起来。谭母率先噗嗤笑开。

初夏听出自己的妈在笑什么,努起嘴巴:“没法,谁让我老公是长那个样,就一个武夫相。哪像蒋大少,明明是个军人,都长得像个明星似的。”

蔓蔓插进中间打和场:“我不是一样,没有你长得好看。”

“可你家兄弟长相都是个顶呱呱。不说君爷吧。听说你弟弟,是老少男女通吃。”初夏归之一句话,这遗传基因很重要。

蔓蔓不与她顶嘴了,知道她这心里还气着她师哥,归之是杜家基因不好。

令她们惊奇的是,这三个孩子是第一次接触,却挺亲昵的。睡一起,都不争来争去,很安稳。

“不然,他们晚上三个也睡一起吧。”谭母想让这三个孩子多培养感情。

“儒霖和西西睡是没有问题的。但南南,她晚上都是和我哥一块睡的。”蔓蔓道。

“和你哥一块睡?”初夏诧异地拿指头指住她和小女娃,“你这个当妈的果然够黑心。你哥那是什么面孔,南南和你哥睡不是每晚都得吓出心脏病。”

“没法。”蔓蔓现在对女儿任何大脾气的决定都心平气和了,摊摊手,“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不然,你自己问问她,是今晚要和她未来的小老公一块睡,还是和我哥一块睡?”

初夏和谭母一起看回两个娃,尤其是看到与双胞胎一比明显有点傻帽的杜儒霖,压力倍增。

初夏咽咽口水:“你女儿厉害,让我儿子和她大舅相比。我儿子现在才一个月大的娃,只有吃奶的力气,怎么和你哥打架?要打架,也得等我儿子长大了,你哥老了,到那时候双方力量悬殊了,看我儿子怎么一拳头打败你哥,抱回老婆。”

蔓蔓对死党这番硬着头皮说出来的话,只是笑:行,有本事,你代你儿子,现在先去与我哥说。

初夏朝她瞪瞪眼:你以为我和我儿子会怕吗?

等到门口砰砰两声,初夏却如惊弓之鸟跳起:“不是你哥突然杀回来吧?”

蔓蔓要她稍安勿躁:“我哥上班呢,八成是我妈,可能听到动静了过来问问。”

“你婆婆公公呢?不是说来帮你带小孩吗?”

“这些天,过年前后,十五之前,他们的社交活动都是很多的,不像我妈。”蔓蔓答着话,走到门口去开门。

拉开门后,果然是陆夫人过来问,是不是中午都到她那边一起吃饭。谭母听说后,连忙走到门口道谢。

初夏看着陆夫人,想起那许玉娥,对蔓蔓说:“你找回这个亲妈真好。怪不得人家说,亲娘和后妈截然不然。”

蔓蔓对许玉娥不想提半句,实则是想彻底忘了这个人。因为自小给她心灵上最大伤害的,正是这个女人。

即使不是亲生的,只要女人还有一份母爱的天性,又怎么会讨厌起一个无辜的孩子。许玉娥所谓的母爱的天性,都是值得怀疑的。她一直觉得,其实许玉娥连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温媛,都不算是大公无私的母爱。

温家里,温浩雪见温媛从外面回来,一张脸都没有了血色,好奇地走过去问:“媛媛,你怎么了?”

温媛的心口都是堵的,闹的慌,一口气都提不上来。她脚底都是虚浮的,走两步,要软下。

温浩雪赶忙扶着她到沙发坐下,给她抚摩胸口顺气,心里很是奇怪。按理说,温媛本事不小,少有能拿捏住温媛的。

温媛仰着头,笔直的目光射到天花板上,感觉头有点晕,却很清楚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一种被背叛的心情,满腔的愤怒,被抛弃的痛恨,都在她胸头汹涌地翻滚。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般恨一个人,比恨蔓蔓还要恨。

此时,温浩雪大概是琢磨出来了,道:“你是看到你妈去了哪里吗?”

她这话刚出来,温媛的双手伸过去掐住她脖子,动作迅猛目光冷冰犹如豺狼。温浩雪被她扑倒在沙发上,感觉到她尖利的指尖随时要划破自己的动脉,全身一阵畏寒地发抖,喊:“媛媛,你冷静些,你当我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知道就好。”温媛缓缓地收回了手,用眉挑了下她,“不要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好奇心会毒死猫的。”

摸着自己劫后余生的脖子,温浩雪直吞两口口水,起来后,看到温媛已经恢复如常的样子,心里叹:这种人,也只有蔓蔓能对付得了。心里同时在想,这许玉娥是怎么回事,干了什么事能让温媛气成这样。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解答的。当晚,她妈张秋燕回来,她们母女两人不像普通母女,更像同伙,都是一有什么新闻互相交流。

“你问你大婶出什么事了?”

“嗯。妈,你知道吗?”

“你大婶好像有新欢了。”

温浩雪登时恍然大悟,为什么许玉娥在过年这样紧要的阶段,都没有去缠温世轩的原因。

“可大婶不是喜欢大伯吗?对大伯不死心想复婚吗?”

“你大婶哪是喜欢你大伯!”张秋燕听到女儿这浮浅的话都要笑,但是转念想,那是因为女儿根本不了解这对夫妻的来龙去脉,由是说,“你大婶当年是被骗过来的,骗过来嫁给你大伯的。对你大伯哪能有好感,更别提爱不爱了。”

“骗?骗婚?”温浩雪讶异。

“不叫骗婚。只是介绍人,当时是有点夸大了你大伯的情况,又说你大伯是要继承祖业的大孙子,你大婶为这个心动。来到后,见到你大伯长得也可以,就此嫁了。两人婚前是没有感情的。而且我们那时候女人嫁人,哪有你们现在年轻人整天讲究情情爱爱的,只要觉得这个男人还靠得住,能养家糊口,等于完成人生一项任务一样结婚生孩子,没有其它念头。”张秋燕和女儿说起这些藏在年代里的陈年旧事,郁郁欢欢的。

“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大婶始终对大伯没有动过心?”

张秋燕对女儿这句问话又觉好笑:“怎么可能有?你大伯之前的落魄样,你不是没有见到。女人都是实际的,尤其是结婚后更实际,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不怨男人怨谁。你大婶对你大伯早就是满腔怨恨。”

“那我大伯对大婶呢?”温浩雪反过来问一句。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点子上。张秋燕皱了皱眉,四处望了望,确定隔墙没有耳,小声道:“这事儿,我也是后来听你大姑说漏嘴才知道的。你大伯是被逼婚的。”

一个骗婚?一个逼婚?

温浩雪头晕脑胀了,心想这事儿别说温媛知不知道,八成肯定是不知道,蔓蔓呢,定也是不知道的。

“我大伯为什么被逼婚?”

“这事儿复杂了,反正不是你大伯的爸妈逼婚,就是其他一些得罪不起的人逼婚。”张秋燕俨然对此事,不怎么了解。

说回许玉娥找的这个新欢,听说是个理发店老板。年纪与许玉娥差不多,自己老婆死了,只留下个女儿,而这个女儿现在是自己独外出去打工,与父亲一年到头几乎都不碰面的。

“第一个发现的,应该是你小姑。你小姑发现后,有和我形容过,说人长得倒是挺好看的。我就想这正常,你大伯全身上下打理后,穿上西装,不也一样好看,说明你大婶是个外貌主义,由始至终没有变过。第二点,你大婶看中对方的,有钱。在京城里开店,只要位置好,不愁客源。这家理发店生意向来不错,财源滚进。第三点,似乎是对方对你大婶也有点意思。”张秋燕述说情况。

温浩雪听后一愣:“那人能看中我大婶?”

许玉娥那样子,居然也有男人会喜欢?天塌下来了。温浩雪想。

“你大婶打扮一下,也不难看。”这点张秋燕说的是实话。

比起温世轩那两个妹子,温家姐妹说是年纪比许玉娥小,但是外貌上看起来,要比许玉娥苍老许多。

许玉娥整天喊跟着温世轩没有福分想,事实无法争辩的却是,她在温世轩家里,向来是养尊处优的女人。

饭,由温世轩或是蔓蔓煮着。碗,有人洗着。她至多看看杂货铺,算算钱。进货出货跑货,都是温世轩一手包。她其实在家里没有干到什么家务活,哪能衰老呢?

相比之下,温家姐妹是被夫家拖累了半生,光是带大孩子费了不少功夫。哪里像许玉娥,在家里哪怕带女儿,想当甩手掌柜都可以,反正一切有温世轩在后面顶着。也因此,在许玉娥眼里,温世轩始终是个窝囊废,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大伯是个好男人,怎么叫窝囊废了?”温浩雪听到这里都觉得气,为温世轩不值。

“这个男女对看,好像爱吃萝卜还是酸菜,各有各的爱好。”张秋燕站在中立的角度说。

温浩雪觉得这样更好,许玉娥就此找了新欢后,温世轩不用背上罪责了,可以给自己找个老婆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

“你两个姑姑也是这么想。所以谁都不说,任你大婶去自由恋爱自由发展。”张秋燕道明,温家里面的人,都是挺识相的,都巴不得少了一个许玉娥来瓜分温世轩财产的。

问题在于许玉娥这一谈恋爱甚至要第二婚,触及到直接利益冲突的人,有一个定是不甘心的,不愿意的,那个人即是温媛。

“妈,你说媛媛都知道了,她下一步会怎么办?会不会去破坏她妈的好事?”温浩雪问的时候都为即将开场的母女大战感到心惊,主意是怕会牵连到自身。

“她知道能怎么做?”张秋燕不以为意,“她若是聪明的,就知道,她现在监护权都在她爸手里。她和她妈,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了。她想去法院告她妈怎样是不可能的。至于她想搞什么小动作,阻碍她妈。她妈的脾气她不是不知道,是越对立越反抗的那种。搞不好,她这一把火烧下去,她妈和那男人反而成了。”

张秋燕说对了,不然温媛不会苦恼到闭上眼都觉昏天黑地的,她只觉得不能这样饶恕了许玉娥,说什么都不能。

许玉娥倒是没有忘记,早上都给她准备一份她喜欢的早餐,并等着她吃完。

温媛当天早上,当着温家所有在场的人问:“妈,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许玉娥先是一惊,继而竟是有点害羞地拨弄刘海,说出来却是没有半点犹豫:“媛媛,这事我本来就想和你说的,如果你肯,我安排你们两个见面。”

温家人听到她们两个一来一往两句话决定了走向,纷纷避开。

“这样啊,我对我新爸爸也挺期待的。”温媛露着笑脸道。

许玉娥拉着她手,说:“媛媛,妈之前瞒着你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事情还没有定下来。而且,妈总得找个男人过日子的,这样,也可以为你减轻负担。”

之前还虎视眈眈她要继承的财产,突然之间转了性子,温媛心底里冷笑,不知道那位新爸爸是不是一样慷慨无私地接纳她这个女儿呢。

“妈,我们快要见面了。我总不能认错人吧。他叫什么?”

“他姓赵,叫赵学军。”

蔓蔓从温浩雪发来的高密短信里得知,许玉娥带着温媛,去见一个赵学军的人了,预备要结婚。

相识不到一个月,立马打的火热要结婚,蔓蔓眉头微锁。